飄天文學 > 李俊峯 >820 無巧不成書
    踏進開往山城的高鐵裏,我整個人一下子就好像卸掉兩座大山一般的輕鬆。>老話說的好,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我是土生土長的崇市人不假,可我所有的至親都在山城,我努力的方向也在霧都,我一直覺得自己和山城人唯一的差別可能就是一張身份證。

    車廂內的人不算太多,沒費多大勁,我就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位置,一個靠窗的座位,視角還不錯。

    我旁邊是個戴着耳麥,打扮很潮流的小青年,可能是搞直播的吧,端着個手機不停吧唧小嘴:“喜歡我的寶寶們,雙擊點亮紅心哦,待會我帶你們看看車廂。”

    在這個信仰極其貧乏的年代,直播這種行業應運而生,有播遊戲,有播唱歌跳舞,我最不能理解的是那幫播喫飯和搞社會搖的,這都特麼什麼玩意兒啊,對於這種病態社會孕育出來的畸形產物,我談不上有多厭惡,但肯定也不喜歡。

    “哥們,幫忙看看幾點了吧。”我吸了吸鼻子,抻手輕輕推了旁邊那個“新新人類”一下。

    這小子渾身散發着一股子濃郁的香水味,薰的人鼻孔癢癢,想打噴嚏又打不出來,那種感覺別提多難受了。

    “討厭,別碰人家。”那小子馬上跟觸電似得,往旁邊挪了挪身子,同時娘們唧唧的拍了拍自己胳膊,就好像我手上抹了煤灰似得。

    沒等我說話,那個妖男一般玩意兒捧着手機噘嘴賣萌,很是委屈的嘟囔:“寶寶們,晚點我再跟大家直播哦,這裏碰上一個很討厭的怪蜀黍。”

    瞅這傻籃子一臉矯情的賤樣,我撇撇嘴,乾脆側過去腦袋,心裏暗道你特麼歲數都快趕上我二舅了,還舔個大臉好意思說我是“怪蜀黍”。

    經歷真的是一件賊拉寶貴的東西,如果放在以前,碰上這麼個山驢逼,我肯定一頓大劈叉小劈叉,老漢推車倒掛蠟,直接給丫懟出車外去,可現在瞅着這麼個妖物,我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有點想笑。

    我不理那小子,可他還特麼沒事找事的撩惹我,斜楞眼睛朝我吧唧嘴:“喂,大叔,你身上臭烘烘的,可不可以再往裏靠靠。”

    “哦。”我舔了舔嘴皮,努力往窗戶邊拱了拱身子。

    猛不丁我想起來,在叢林裏的時候,天道曾經說過:老虎不和貓玩,獅子不與狗鬥,這是原則。

    不多會兒,我們前面也坐上了人,看架勢像是兩口子,還帶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一家人和和美美的,瞅着讓人格外羨慕,小男孩兒長得白皙可愛,也許是剛剛學會走路吧,咿咿呀呀的鬧騰,怎麼也不肯呆在媽媽的懷裏。

    看着媽媽帶着孩子在走道里蹣跚學步,旁邊的父親擔憂的抻着脖子觀望,我是真打心眼裏羨慕。

    累了有人倚,困了有人疼,病了有人憐,滿眼笑容的看着她和家,暗暗的告訴自己,她們就是我的全世界,或許這才叫真正的生活吧。

    想到這兒,我突然開始歸心似箭,我想江靜雅了,想那幫整天嘻嘻哈哈,卻眼巴巴等我歸來的傻狍子們。

    很快,高鐵開始運行,可能是怕車內晃盪,對面的男人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喊回座位上,一家人有說有笑的竊竊私語,而我旁邊的小主播也開始重新掛起直播。

    我拖着下巴頦,凝望車窗外疾馳而來的風景,腦子裏就跟過電影似的慢慢回憶這幾天的離奇經歷,想想叢林的餐風露宿,兇險逼人,再琢磨琢磨這兩天跟着朱厭學會的低調內斂,我感覺自己向前至少跨越了兩大步,和金錢無關,完全就是一種心境。

    命運這個玩意兒就像是個衣不蔽體的婊砸,總是在絕望時給予我們希望,卻又在我們充滿希望的時候告訴我們什麼叫現實,心生平靜,可卻總是要顛沛流離,可能是每一個成長中的男人都必須要經歷的吧。

    隨着列車的飛速奔馳,一陣睏意襲來,我平趴在桌上開始打滾。

    也不知道具體迷糊了多久,我突然被一陣煩躁的嘈雜聲給鬧醒,不由打着哈欠觀望,也不知道什麼原因,我旁邊的那個“小主播”竟和前面的兩口子吵了起來。

    而且還是那種隨時會動手的大吵。

    我邊上那個紅毛綠尾巴的妖男,漲紅着臉站起身子指着那兩口子謾罵:“你們是有病呀,從上車以後就不停鬧,車廂裏難道只有你們一家人嗎?別人不需要休息,不需要幹別的嗎?”

    孩子的父親是個三十出頭的青年,挽着袖管怒氣衝衝的咆哮:“小孩兒不懂事,你這麼大的人也不懂事啊?你吼什麼吼,嚇着我孩子你負責嗎?”

    小妖男當仁不讓的歪着脖頸謾罵:“不想人吼,就管好自己家孩子。”

    旁邊還有不少其他位置的旅客紛紛起身勸架。

    我揉搓兩下眼屎,慢條斯理的觀望,根本沒打算介入。

    “算了,算了,出門在外都不容易。”

    “就是,小孩子正是鬧騰的年紀,別罵罵咧咧的。”

    勸架的有兩個上歲數的大媽,還有兩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他們的口徑一直對“妖男”,人都是一種先入爲主的生物,本身我就對這個妖男印象不太好,聽到衆人的勸解,也條件反射的認爲肯定是這小子又矯情賤氣了。

    勸架的過程中,孩子的父親突然擡起胳膊“嘭”的一拳搗在那個妖男的兩人,妖男楞了幾秒鐘,馬上就跟被踩着尾巴的野貓似的“嗷”一嗓子撲了上去,兩人瞬間扭打在一起。

    剎那間,全車廂裏的人全都擡起腦袋觀望,不少人湊過來看熱鬧。

    “誒,別打架啊。”

    “快,鬆開手”

    幾個勸架的人慌亂拉拽,抱孩子的母親也慌忙拉拽自己的男人。

    混亂中,我看到有個中年人,手速奇快的將小妖男放在小案桌上的手機和平板給順走了,另外一箇中年男人則來回轉動幾下腦袋,直接抓起那個女人的小包,抻給後面圍觀的人。

    我愕然的長大嘴巴,小聲呢喃:“臥槽,這是組隊來的?”

    即便如此,我也沒打算多管閒事,這幫人動作嫺熟、配合默契,肯定全是這趟車上的慣犯。

    華夏是個講究關係網的國度,甭管哪行哪業,沒有關係肯定行不通,就好比站前的黃牛黨、幫忙代辦各種手續的“二道販”,存在必有道理,這幫人敢在車上大搖大擺的幹扒手,要說跟車上沒關係,打死我也不信。

    隨着手機普及,網上支付變成一種生活,我一度認爲小偷這種行當應該已經絕跡了,沒想到這次竟然能在車上看到活的,我突然有種票買的很划算的想法。

    隨着乘警和幾個列車員的加入,兩幫人的戰火才總算消停。

    不多會兒,兩家人全都發現自己丟東西了,嚷嚷着找列車員,我搖搖腦袋,再次趴下身子,開始打盹。

    在這個暗潮涌動的“和平年代”生存,最保守的方式就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趴下不多會兒,我再次睡着了。

    從青市到山城,需要十幾個小時,這十來個小時,是我最近一段時間活的最愜意的時光,睡醒了就到餐車喫飯,喫飽喝足買份報紙,繼續回去打盹,不需要去考慮什麼未來,也不用琢磨任何以後,如果有選擇,我真希望這趟車永遠別到站。

    可該來的還會來,終究車還是會停下,就跟人生一樣,不管樂不樂意,到點都必須去做該做的事情。

    第二天的傍晚,列車停駐山城,我隨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往出站口走,同時琢磨應該先回公寓跟那幫犢子們打個照面,還是先去夜總會溜達溜達,看看是否解封。

    走到出站口,我突然聽到有人喊我:“朗哥!”

    “呃?”我迷瞪的尋找,結果看到陳姝含那個男閨蜜蛋蛋正從出站口朝我揮舞手臂。

    我走過去,笑盈盈的摸了摸鼻頭打招呼:“我擦,鐵子你可以哦,能掐會算,你咋知道我要回來呢?”

    “你出門了嗎?”蛋蛋同樣一頭霧水的反問我:“這幾天店裏裝修,我一直沒顧得上找你,我來這兒是爲了接我一個朋友。”

    “尷尬了昂。”我拍拍腦門逗趣。

    我正說話時候,蛋蛋再次踮起腳尖揮舞手臂:“小迪,這邊”

    我順勢回過去腦袋,結果看到之前坐在我旁邊的那個“妖男”黑着臉推着行李箱衝我們這個方向走過來。

    “給你打電話咋不接呢。”蛋蛋埋怨的嘟囔。

    “別提了,手機被人順走了。”妖男繃着臉撇嘴,同時瞄了我一眼,耷拉着眼皮喃喃:“別跟我說這個怪蜀黍是你朋友昂。”

    蛋蛋馬上搡了一下妖男眨巴眼示意:“什麼怪蜀黍,這是王朗朗哥,就是我之前在電話裏跟你說的那個幫了我很多的哥們,跟含含關係也倍兒鐵…”

    我無語的搖頭輕笑:“呵呵,還真是無巧不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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