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後,錢龍朝着我晃了晃胳膊:“朗哥,過來嘮五塊錢的唄?”
“你過來,我跟你說點事。”我衝着他眨巴兩下眼睛,先一步走進廁所。
很快錢龍哼着小曲走進來,抻手就耷在我肩膀頭上問:“咋啦?”
“小點聲。”我朝門外瞟了一眼,皺着眉頭道:“他龍哥,你弄清楚咱倆現在是啥身份不?咱特麼一天還活的跟個陀螺似的,何佳偉想踹就踹兩腳,想罵就罵幾句,你拿啥保大嘴啊?”
“保不住也得保啊,不行就硬幹唄,草特爹的,咱們兩個人的時候,都不鳥他,現在多了個幫手勝算咋不比過去大,沒事兒哈。”錢龍天生樂天派,拍了拍胸脯壞笑:“萬事有哥呢。”
“滾你奶奶個哨子的,有你更難辦,你瞅他瘦的跟個小雞子似的,就五花那個噸位,一屁股就能給他干休克,你信不信?”我不耐煩的臭罵:“況且咱也保不了人家,你以爲所有人都跟咱倆似的,不用出去勞教幹活啊,到時候他還得跟何佳煒一道,你想過何佳煒會咋收拾他不?”
錢龍歪着膀子跟我急眼了:“不是,你啥意思?撒手不管唄,你又不是沒看見前兩天那幾個新來的,讓修理的多慘,現在還有倆人睡廁所,拿袖子擦蹲便池,大嘴好歹跟咱混過,那就不是外人!”
比起來我的思緒萬千,錢龍的想法很單純,而且身上有股子這年頭早就不存在的古道熱腸,在他的世界裏,但凡認識的,那就是哥們,他這種性格註定了會交友遍天下,但同樣也意味着會得罪很多人。
知道他又開始鑽牛角尖,我無奈的擺擺手道:“行了,你別跟我吵吵把火,晚上何佳煒回來,咱還是先商量一嘴吧。”
“商量個球,我兄弟我不護着,能讓他齜眉瞪眼的瞎呵斥,晚上你別管了,我自己處理。”錢龍歪了歪嘴角,氣呼呼的走出了衛生間。
“唉,真特麼養兒不防老。”我拍了拍腦門子,透過廁所兩個巴掌大小的窗戶,望向外面灰濛濛的天空。
除了週日能出去放風以外,我想要看到天空,整個號裏也就只有這一個地方,每次我想家,想江靜雅的時候,都會跑到這塊發會兒呆。
不知不覺中進來已經半個多月了,我不敢想象目前家裏是個什麼情況,不敢想象聯繫不上我的江靜雅會不會哭的眼睛都腫了,還有我爸如果知道他兒子竟然蹲監獄了,肯定會氣的大發雷霆吧。
我愣了好一陣子後,外面傳來錢龍和大嘴拍着手打節拍的歌聲:“人生在世猶如一隻雞。。”
“麻痹的,該碰上的還得碰上,只當是檢閱自己最近有沒有進步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之前被揍出來的淤青剛剛纔消退沒多久,一想到晚上可能又得添彩,我垂頭喪氣的走了出去。
牀鋪上,錢龍和跟他無比神似的大嘴笑呵呵的拍手高歌。
“不可咋地,人生在世一隻雞,爲雞活爲雞死爲雞奮鬥一輩子,喫嗶虧上嗶當最後死在嗶身上。”我翻了翻白眼,坐到白老七的牀鋪上,自來熟似的從他枕頭底下發出來一支菸,吊在嘴裏點着,重重的吐了口菸圈。
“朗哥,不是人生在世一隻雞。”大嘴憨笑着望向我道:“我們唱的這是粵語歌,翻譯過來的歌詞是人生於世上有幾個知己,多少友誼能長存,這歌叫友誼之光,擱廣東那邊的監獄裏可盛行了。”
我不耐煩的朝他擺擺手笑罵:“麻溜滾犢子吧,住監獄還特麼把你住出優越感來了,咋地你這是要跟南方監獄接軌啊?”
這傢伙向來都是這樣,只要他認準的事情,我如果不支持,他就認爲是反對,在外面的時候偶爾還能溝通,自從進來以後,這份固執勁兒越來越厲害,這段時間我倆沒少因爲想法不同幹仗。
躺在牀鋪上的白老七突然笑眯眯的問我:“小朗啊,你怕大煒不?”
我不屑的摸了摸鼻頭回答:“我怕他個雞兒,只是不樂意挨無謂的打罷了,我一個哥哥跟我說過,明知道挨收拾還硬上,那不叫血性,是純傻逼,目前我承認我確實幹不過何佳煒,所以特別不樂意跟他對上。”
白老七接過我抽了一般的香菸,叼在嘴裏,依舊眼中帶笑的說:“你這哥哥說的沒錯,可我覺得吧,實力這東西需要有對比,你只是知道自己不如何佳煒,但不清楚比他差多少,多挨幾次打,既有效提高你的進步,還能找出來他的優劣,你自己琢磨琢磨是不是這個理兒?”
我沉寂半晌,鬱悶的跺了跺腳道:“操,好話壞話都讓你們說了,合着我天生就長了一副挨削的腦瓜子唄。”
白老七頓時笑出聲:“哈哈,你跟我們不一樣,小錢龍不是總說嘛,你在外面是大哥,是你們那夥的頭狼,有時間你可以到野生動物園去看看,但凡頭狼哪個不是狼羣中傷疤最多的,別人不敢嘗試的東西你得去嘗試,而且還是多嘗試。”
“唉。。”我長嘆一口氣點點腦袋。
“自己想想吧,晚上我肯定不會幫忙,有啥事你也別喊我。”白老七坐起身子,摟住我肩膀道:“不過我瞭解大煒的脾氣,但凡他能自己搞定的事情,肯定不會喊管理員幫忙,如果你敢直面跟他喊出來單挑,他應該不會拒絕。”
“單挑?”我舔了舔嘴皮,眼神慢慢變得剛毅起來。
平心而論,從進來到現在爲止,我和錢龍被何佳煒修理了不是一兩次,這中間的仇恨我比誰都惦記,可就事說的事講,我跟他之間屬於差點,一對一單幹,我都被他打成兩回豬頭。
一天的時間,就在我的胡亂琢磨中度過,臨近傍晚的時候,何佳煒他們總算回來了,等管理員宣佈解散,他們一幫人馬上熱熱鬧鬧的開始脫衣服聊天,並未注意到新來的大嘴。
錢龍和大嘴同樣也沒理會他們,仍舊我行我素的說着話。
我清了清嗓子,從牀鋪上爬起來,朝着正脫衣服的何佳煒吆喝:“大煒,我想跟他單挑一把,你敢不敢?”
“唰!”
屋內瞬間一片寂靜,所有人全都用看精神病人似的眼神望向我,包括衣服脫掉一般的何佳煒同樣迷瞪的掃視我兩眼,隨即嗤之以鼻的冷笑:“怎麼,你皮又癢癢了?”
我嚥了口唾沫,佝僂起後背走到他面前:“你甭跟我扯淡,我就問你一句,單挑敢不敢?我贏了,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要是輸了呢?”何佳煒昂起腦袋冷笑,指向廁所的方向道:“你要是輸了,領着你的傻逼兄弟還給我滾回廁所睡去,有沒有問題?”
我猶豫一下,深呼吸兩口點頭:“沒問題!”
“白哥,您作證啊。”何佳煒像是也醞釀很久似的,馬上朝着白老七喊叫:“這可不是我沒事找事,是你的人要給我比劃。”
白老七慢悠悠的坐起來點頭:“第一,他不是我的人,第二,你倆之間的事情跟我沒關係,就算今晚上打死一個,我也當沒看見,第三,我可以給你們當個裁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