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鶴聲音不大不小的開腔:“那我爲什麼聽朋友說,你們輝煌公司就是被王朗攆出羊城?”
“呃..”洪震天被問的一愣,隨即馬上拍了拍後腦勺自圓其說道:“這就是我們輝煌公司跟他的區別啊,我們是正兒八經的生意人,那王朗那羣草寇全是盲流子,況且我們也不是被打出來的,只是戰略性撤退,對於生意人而言,哪裏錢多、容易賺,我們就去哪裏..”
關鶴沉聲打斷:“你們原有的基礎上再加價百分之三十,我就賣!今晚就可以組織村民籤合同。”
“加百分之三十?”洪震天瞬間提高調門:“關哥啊,做人不能太貪婪,你想想看,今晚上如果我救你,你現在會是個什麼結果,差不多得了,見好就收吧。”
“你跟你老闆商量吧,能談咱們馬上繼續,談不攏一拍兩散。”關鶴丟下一句話後,一瘸一拐的蹭着洪震天的衣裳踱步往前走去。
洪震天思索幾秒後,馬上回過來腦袋吆喝:“關哥,這事兒您得找我們老闆談,從這地方回村挺遠的,你先上我們車,我們把您送回去。”
幾分鐘後,關鶴鑽進洪震天的車裏,兩臺轎車一前一後的掉頭離去。
等他們的車尾燈消失不見後,蹲在我前方的錢龍站起身子,伸了個懶腰吧唧嘴:“這個叫關鶴的選手挺上道哈。”
“不是上道,是他已經沒路可走。”老凳子很難得的主動接話:“他如果不按照老闆的想法走,最後的結果只能是竹籃子打水,到時候輝煌公司被拖急眼,咱們又要幹他,別說他省裏有人,就算上上京有爹,也照樣白給。”
錢龍笑嘻嘻的斜楞眼問我:“接下來咋整啊他朗哥?”
“你的問題真智障,我接下來肯定得擦屁股唄,你揣紙沒?”我撅了撅蹲的有點發麻的兩腿,衝他吧唧嘴。
錢龍沒好氣的嘟囔:“我又不是女的,隨身揣紙幹毛線,你跟前挺多土坷垃的,隨便對付對付得了。”
“給你。”老凳子從褲兜裏掏出一包面巾紙遞給我。
見我眼神迷惑,他乾笑着解釋一句:“我最近老是流鼻血。”
不多會兒,我提起褲腰帶,盯盯注視他輕問:“你的病情是不是開始嚴重了?”
“可能吧。”老凳子摸了摸自己雞窩似的腦袋,聳了聳肩膀頭道:“頭髮也在嘩嘩掉,如果有什麼賺大錢的機會,你多想着點我,我怕過陣子我想動彈都沒有力氣了,提前說聲謝謝。”
掃視一眼他指間的髮絲,我嘆了口氣道:“能治不?”
“我去開車。”老凳子盯着我眼睛打量幾秒,答非所問的拔腿朝路邊走去。
錢龍好奇的問我:“他咋啦?”
“癌症。”我眯眼道:“你乾爹認識的人多,回頭讓他幫忙打聽一下,看看能不能幫他再延續延續。”
“成。”錢龍比劃一個ok的手勢,接着又道:“誒對了,剛剛宋小東給我發信息,說是維多利亞的外宣團隊明天中午差不多能到鵬城,需要他們幹啥?”
我想了想後微笑道:“讓他們化整爲零,大肆宣傳報道共樂村的拆遷項目,多誇多贊,明白我什麼意思不?”
“誇讚?你沒毛病吧。”錢龍探手摸了摸我腦門子嘟囔:“你最近是咋了,自從跟你師父鬧掰以後,做事說話都開始讓人完全摸不清門路。”
我臉色瞬間拉了下來,表情認真道:“關於我師父,往後不提了,可以嗎?”
“行行行,我嘴欠。”錢龍趕緊拍了拍自己嘴巴道:“說正事兒,你爲啥要幫着輝煌公司搞宣傳?”
“沒有曝光度,鵬城的老百姓們怎麼會關注共樂村的拆遷發展。”我嘴角上挑:“目前在意這事兒的人太少了,最起碼得讓半個鵬城的老百姓們茶餘飯後的話題圍繞這事兒進行。”
“是不是傻?上來就各種埋汰貶低,別說敖輝、郭啓煌那樣的老狐狸,怕是李倬禹、洪震天都得琢磨,完事一定會想招把宣傳壓下去。”我耐心解釋道:“可如果是被誇呢,就算輝煌公司有戒備,他們上面的大拿們是不是也得支持。”
錢龍沉思片刻後,拍了拍自己後腦勺道:“我懂了,現在捧得越高,最後他們就摔得越慘。”
“朽木可雕。”我樂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頭。
錢龍不樂意的嘟囔:“別嗶嗶,老子是金絲楠木。”
晚上十一點多鐘,我們返回公寓,和平常一樣,將我倆送到小區門口,老凳子就打算驅車離開。
下車以後,我從兜裏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老凳子笑道:“卡里有點錢,是你今晚上的勞務費。”
“謝謝。”他沒有任何推辭,直接揣了起來。
“活着其實挺好的。”我意味深長的出聲。
老凳子搖搖腦袋道:“那是對你而言,如果我不是瀕臨絕境,現在也不可能這樣,這輩子風光過、落魄過、該喫的喫過、該玩的玩過,能給孩子留點,讓老婆輕鬆點,對我來說就足夠了,我知道你的想法,可咱們退一步講,如果生命能繼續,我必定迴歸唯唯諾諾,那樣的我,你還需要嗎?”
見我沒有言語,老凳子笑了笑道:“人嘛,總得舍點啥才能得到啥,走了啊,需要我的地方千萬別客氣。”
目送着車子緩緩駛遠,我的思緒瞬間變得複雜無比。
總有人說:“已經晚了”,實際上,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光,只不過身爲當局者的我們,總是在遺憾感嘆一個階段的時候,又會重複遺憾下一個階段。
對於一個真正有所追逐的人來說,生命中的每個時刻都是年輕的、恰好到處的。
沉寂十幾秒後,我使勁晃了晃腦袋,將心底的負面情緒全部壓下去,恢復成嬉皮笑臉的模樣,跟錢龍並肩走回公寓。
通過上次和師父分道揚鑣時候,江靜雅說的那些話,我默默做出一個決定,往後不論我在外面經歷了什麼,都絕對不會再讓她跟着擔驚受怕,這個傻妮子蕙心蘭質,很多時候什麼都能看得出來,只是隱忍着不說,我不願意再讓本來就付出很多的她,再繼續因爲我這樣那樣的事情壓抑自己。
客廳裏,江靜雅和洪蓮依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喫零食,兩人的臉上全都鋪着黑不拉幾的面膜。
江靜雅昂頭朝我笑問:“喫飯沒老公?”
“小雅,你的卸妝水在哪呢..”
沒等我回應,衛生間傳來一道女聲,緊跟着就看到王影披散着頭髮,穿件卡通睡裙探出來腦袋,她掃視我一眼後,又馬上偏移開視線。
“我幫你找找。”洪蓮馬上起身。
等兩人關上衛生間的門後,我湊到江靜雅跟前,壓低聲音問:“啥情況啊?她不是回羊城去了麼?”
江靜雅小聲回答:“本來是要回去的,結果她錢包丟了,身份證和一堆別的東西全沒了,我們報完警以後,警方讓等通知,當時她又已經把酒店給退了,我覺得她一個女孩子在外面住確實也不安全,所以就邀請她來咱們家。”
“小雅,你吹風機放哪了..”
衛生間裏又傳來洪蓮的喊聲。
“誒,在梳妝鏡最下面的抽屜裏呢,算了,我給你找出來。”江靜雅馬上起身,在我臉上“吧唧”親了一口:“你忙一天,早點睡吧,我們商量好,今晚上要通宵追劇呢。”
錢龍壞笑着呲嘴:“嘖嘖嘖,我好像聞到了..”
“聞你奶奶個哨子,憋着別廢話。”我瞪了他一眼,提高調門道:“老白、小九!”
江靜雅從衛生間裏迴應我:“老白去幫蓮姐買東西,九哥到臨街喫宵夜去了。”
“得,我正好晚上也沒喫飽,讓九爺給我捎一份回來。”錢龍掏出手機開始撥號,幾秒鐘後,皺着眉頭朝我道:“咦?他九爺怎麼關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