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祠堂,三年歲月,唯有一人長跪不起。

    不眠不休,不飲不食。

    直至這三年後,那長跪不起的身影終於緩緩起身。

    那雙眸子,猶若死灰,不存半點生機。

    秦軒自秦家祠堂走出,悄無聲息,無人知曉他何時離去。

    又是漫漫歲月,龍池山,一道身影再出。

    直入海外,入新倫。

    新倫皇室,在那輝煌雅緻的牀榻之上。

    這是一名老嫗,歲月在其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跡。

    新倫皆知,此人在這新倫執掌了數十年的女王之位,號稱新倫在位時間最長的女王。

    而這位女王,終生未婚。

    但現在,這位女王終究難敵歲月,久臥牀榻。

    有醫生曾言,諾拉女王早就應該走了,不知爲何,一直卻留那一絲生機,久久難嚥。

    有人傳言,這位女王在等一個人。

    但此人是誰,卻誰也不知。

    皇室上空,一道身影悄然無息浮現。

    秦軒猶若出入無人之境,入這女王寢室之中。

    在他踏入這房間的那一刻,牀榻之上的老嫗卻是微微一顫。

    她艱難起身,望着那房中身影,如若夢幻。

    “秦軒!”

    她聲音微弱,嘶啞,望着那縱然歲月過,卻不曾留下半點痕跡的青年。

    秦軒眸光平靜,最終,他嘆息一聲。

    “何必強撐着?”

    他走上前,望那滿是皺紋的女子。

    沐兮!

    昔日那曾經的異國公主,如今卻也是白髮蒼蒼,那曾經驚豔一國的容顏,如今卻已經是難堪入目。

    但始終,秦軒不曾有半點嫌惡。

    縱然眼前此女美豔驚天下,或如今半步入黃土之容貌,在他的眼中,本就無半點不同。

    沐兮身軀隱隱顫抖着,她那已經無牙的嘴脣,卻露出一抹笑容。

    “還想……見你!”

    自秦軒大婚,沐兮便不曾再入華夏一步。

    但如今遲暮,將入黃土,她卻硬撐着這日夜苦楚,留這一口氣。

    只爲見一人!

    秦軒手掌輕輕的落在沐兮的手掌上,昔日韶華已不在,百年歲月不留人。

    “我應該早來一些的!”秦軒輕輕道。

    他終究需要歲月,彌合心中父母離別傷痛。

    昔日在他久跪祠堂時,便有人曾告訴秦家,這位新倫女王已經退位了,難撐歲月。

    沐兮笑了笑,“伯父伯母之事,你也莫要哀傷,世間終有人會先走。”

    她聲音虛弱,是對秦軒言,更似對自己語。

    “秦軒,扶我出去走走吧!”沐兮聲音虛弱,她已經難以支撐自己的身軀走路了。

    秦軒微微點頭,攙扶着沐兮而行。

    窗外,明月依舊。

    沐兮擡頭望着,彷彿唯有那天上明月,和身旁秦軒,無懼歲月不留人。

    這一夜,秦軒陪着沐兮走了許久。

    這一夜,那隱藏近乎一生的情愫,沐兮卻不曾開口半分。

    這一夜,新倫皇室內,一老一少,卻相伴而行,如了卻那心中餘念。

    直至,那新晨第一縷陽光起,在這新倫皇室,那沐兮幼時曾最愛的鞦韆上。

    一老一少,老者靠其肩,卻已經再無了半點聲息。

    就彷彿那餘生一念,終得所全。

    “諾拉女王!”忽然,有僕人發現,驚慌失措,最後在鞦韆上看到了秦軒與沐兮。

    秦軒輕輕起身,他望着那女僕。

    輕輕一嘆,人若過堂風,悄然消失。

    當日,一則消息傳遍世界,新倫上任女王諾拉壽終正寢,舉國同哀。

    ……

    龍池山上,秦軒依舊吞靈氣而修煉。

    這條六品靈脈,似乎也要枯竭了,在秦軒數十年的修煉之中,靈瀑已經愈加微小,難沐人身。

    秦軒自這龍池山上,忽然手機微震。

    他輕輕睜眼,望着手機上那一條訊息。

    “連你們,也要走了麼?”

    秦軒輕嘆着,他自三千米高峯御空行,如那北方。

    他看了那已經白髮蒼蒼,與佳人白首的劉晉宇與任萌。

    劉晉宇看到秦軒,輕輕一笑,點了點頭。

    “祖爺爺!”

    有稚童聲音起,劉晉宇轉身,“怎麼了?”

    待他再回首,卻已經不在那昔日絕世之人。

    ……

    金陵,一傢俬人飛機自北方而起,入金陵機場。

    從這機場中,走出兩道身影。

    有一人白髮蒼蒼,有一人卻若那豆蔻年華。

    “秦軒啊,自伯父伯母走後,好幾年不曾見你了!”楊威滿面溝壑,拄着柺杖,卻帶着一絲笑容。

    “每一次見你,我都覺得那歲月,當真是世間最可怕的。”楊威笑着,話雖如此,但卻依舊滿面笑容。

    昔日那大學少年,三人皆已白首,唯有一人,依舊長青,容不改,面不老。

    “囉嗦!”

    秦軒瞥了一眼,“要不是你這身子骨不行,我絕對一腳踢過去!”

    楊威頓時笑出聲來,“別別別,你這青帝一腳,別說我這老朽身子骨,便是年輕時候也扛不住!”

    入豪車,行金陵。

    自一座學府前,豪車終於停下。

    秦軒自豪車走下,他望着那陵大幾字。

    “楊萎老傢伙!”

    “你個死胖子!”

    一下車,就有一個瘦弱麻桿的老人大罵着。

    楊威更是瞪眼,毫不示弱。

    但兩人終究是老了,縱然是笑罵,卻也只能乾瞪眼,連那動手嬉鬧的力氣都不曾有。

    “一見面就吵,都近百歲了,還是老樣子!”

    自那陵大門前,一位唐衣老者手持柺杖,搖頭道。

    “老三!”他看到了秦軒,輕聲道。

    秦軒一笑,也不曾說什麼。

    一行四人,如那昔日年少,但哪一人,如今卻已經是華夏的一方雄主。

    北方楊老,金陵楊老太爺,港市黃老爺子。

    三人出現,便是那當今陵大的最高層都驚動了,周圍不知多少人暗處護衛着。

    “這羣傢伙,真的閒的!”楊威搖頭,“有老三在,要是有人能傷到我們,那太陽都要從西邊升起來了!”

    “哦!”楊明斜着眼睛,“你還知道那是老三,我看你這語氣,以爲你在說你自己呢。”

    “滾!”

    嬉笑之中,一行四人,在這陵大踏步。

    滄海桑田,陵大早已經換了模樣,教室,領導,環境,皆已經物是人非。

    四人越走,卻愈加沉默了。

    “老三!”

    忽然,黃文帝腳步微頓,使得所有人的腳步頓住。

    秦軒轉頭,望着黃文帝。

    “此生與你爲友,是我黃文帝的幸事,可惜,我們三個,終究敵不過那歲月!”

    “伯父伯母走了,君無雙、昊兒也走了,如今,我們這三個老傢伙,也要走了!”

    黃文帝笑着,雙手拄着柺杖,望着秦軒。

    “以後的路,沒有兄弟陪着你,你要保重!”

    “保重!”楊威、楊明出奇的不曾吵,在這陵大中,靜靜的望着那一如年少時的秦軒。

    秦軒靜靜的望着三人,足足數分鐘,他輕輕點頭。

    “好!”

    數年後,三人終難敵歲月,各自安息。

    唯有一人,他一人爲三人擡棺。

    對於秦軒如今能扛山嶽之力而言,這棺不重。

    但不知爲何,秦軒自在這三人墓前,每一步,如踏千鈞。

    “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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