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妙青樓內,悄然變得寂靜了。

    唯有那磁性聲音,琴音如泉,縈繞在衆人耳畔。

    樂,並不奇,無驚天之異。

    詞,非精巧,無動魄之功。

    但此曲,卻讓在場所有人,都不由動容。

    琴聲入耳,卻讓人看到了一位少女,不清容貌,但一定淡雅,非有驚世之才,但寥寥言語,卻道出少女情懷。

    他們彷彿看到了同窗的兩人,看到了再遇。

    歲月蹉跎,改變了太多。

    他們聽到了此曲的哀傷,嘆歲月滄桑,嘆歲月無情。

    道佳人敬仰,道風姿無雙。

    也道,佳人終爲同窗,而曲中另一人,卻已經舉世無雙。

    “再相遇,君一身新郎喜賀八方,不知情思可入君心房。”

    詞曲欲令人心碎,道無盡淒涼。

    “或我醉酒裝瘋,寄君詞曲敬半分疏狂!”

    何等無奈,甚至連喜歡一人,都要剋制到大婚之日,縱然心碎成粉。

    也,不忍亂他紅裳。

    “……兩行淚,三杯酒,敬思量。”

    敬的是誰人思量,敬的是誰人哀傷,誰人不甘,誰人淒涼……

    秦軒彷彿沉浸在此曲中,他雙眸低垂,腦海中彷彿再如那昔日龍池山,許冰兒面容蒼邁,噙着淡淡微笑,早已經無半分哀傷。

    “思君百轉不得見……

    望君千思不得願……”

    秦軒露出一絲微笑,彷彿時光回溯,他在立於龍池。

    聽那佳人歲月蒼老,彈奏這一曲青帝,曲聲徜徉。

    琴聲,終於止了。

    下方,衆人卻早已經是淚眼婆娑。

    誰人心中不曾有情,誰人不曾負過他人,誰人,又不曾心存無奈。

    爲修真一途,他們付出的都太多。

    割捨了太多,回首望去,那昔日年少心性時,相伴之人,又在何方。

    是否已入輪迴,還是早已經裂心斷腸。

    無仙臉上,兩行淚痕滑落在嬌媚容顏上。

    在秦軒此曲罷,衆人卻久久不曾回過神來。

    曲無驚天之雅,無駭世之巧,有的,只有一位少女,用其一生,訴衷腸。

    “這首曲,到底是爲誰人所創,明明心繫於他,竟然在其大婚之日,連其紅裳都不敢亂半分。”

    “那男人到底是誰,舉世無雙,好大的氣魄,混賬罷了,竟然讓如此愛他之人,傷心斷腸。”

    無仙喃喃着,她望着臺上那撫琴之人,望着秦軒。

    似乎,她隱隱猜出了那人是誰。

    就在這時,高臺之上,光芒驟亮。

    妙青樓,第三關,破!

    凰木雷音琴上,禁制悄然散去。

    秦軒望着面前之琴,臉上並無喜色。

    最終,他輕輕一嘆,不知是在嘆自己,還是嘆許冰兒。

    他秦長青,終究負了佳人,可他是秦長青,他的心,比鐵石要硬,比山海要廣。

    誰人都可情付於他,可他秦長青,不能付情於所有人。

    秦軒起身,他不曾收起凰木雷音琴。

    離龍池,已經許久了,十餘年,歲月蹉跎,佳人也早已經逝去。

    可他秦長青,還要走下去,漫漫道途,一步一步,重歸長青至尊,重歸仙界大帝,重歸傲視天地,睥睨衆生之青帝。

    也要,重面百萬劫難,重面天劫,重面成神大劫。

    千般不忍,七情六慾,在他秦長青眼中,終究如浮雲過目。

    因爲,他是秦長青,他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志要成。

    下方,衆人心思已經收回起來,一些道君有些尷尬的抹去眼淚。

    畢竟,被人一曲動心催淚,在他們眼中,可謂有些丟人。

    返虛境,心境還如此起伏,代表的是心境不穩。

    無良望着秦軒,輕嘆道:“此曲訴心,小僧敬之!”

    馮寶更是哭的細小的眼睛都紅了,“何等可憐的女子,方能作出此曲。”

    天虛勉強平靜一些,他望着秦軒,有些自嘲一笑。

    “是啊,世間哪有十全十美,有些無奈,有些鴻溝,有些情愫,終究要隨風散去。”

    他似乎想起什麼,第一次眼中露出一抹淡淡的哀傷。

    素璇則是望着秦軒,淡漠無情的眸子內,似乎有一絲變化,有某種異彩。

    對於秦軒的敵意,似乎也少了幾分。

    “第三關已經破了,寶物已經有主,我等還是離去吧!”有道君開口,有些無奈,卻沒有半絲不服氣。

    妙青樓的考驗有多難,他們親身體會到了。

    秦軒既然破了三關,破他們不能破之關,他們又有什麼不服氣。

    其餘道君也不由搖頭,轉身欲走。

    就在這時,一聲細微的嘟囔聲響起。

    “一首破曲,竟然也能破這第三關,我看這妙青樓也不過如此。”

    “真是倒黴,廢了這麼大的功夫,竟然好處都被他人得到了!”

    嘟囔聲極小,換做旁人,恐怕都不會在意。

    畢竟,不甘心是有一些的,誰不想得至寶,不過有些念頭,心裏想想也就夠了。

    嘟囔出聲,若無人聽聞道,也就罷了。

    可如今在這妙青樓內,在場誰人是弱者。

    此人的嘟囔聲,在衆人的耳中,與放聲大吼又有何區別?

    素璇目光微冷,她轉頭,望向出聲之人。

    吳灼!

    吳灼也在轉身,餘光掠過秦軒,眼眸深處有深深的嫉妒。

    他並非不知此言雖微小,但入衆人耳中卻十分清晰。

    吳灼是故意如此的,他太不甘心了,明明自己是第一位破關之人,如今被他人把寶物全部得到。

    更何況,吳灼也不覺得,偶爾嘟囔一聲而已,又算不得什麼。

    他吳灼乃是聖天真宗的弟子,這位青帝殿主固然行事驕狂,但有聖天真宗做背景,連聖女素璇又在身旁,秦軒應該也不會做什麼出格的舉動。

    大不了,他出言道歉便是。

    噁心一下這位青帝殿主,也值得了。

    無仙等人不由露出慍怒之色,吳灼的念頭固然在心,但噁心人的行爲,他們卻都能看得出來。

    還不待無仙等人開口,高臺之上,秦軒那雙平靜的眸子,不知何時,已經佈滿寒霜。

    這一雙寒眸,何等可怖?

    彷彿那寰宇之中的黑洞,吞噬一切,毀滅一切。

    素璇與無仙等人都察覺到了,她們轉頭望向秦軒,心中一震。

    她們是第一次見秦軒那雙平靜的眸子,第一次如此森寒過。

    彷彿,秦軒已經化作一尊被觸及到逆鱗的真龍。

    “不好!”素璇心中暗道,秦軒便已經開口。

    “你應叫吳灼?”秦軒的話語冷的如同從九幽之中傳出。

    “今日,誰也救不得你。”

    “素璇若攔,我便殺兩人!”

    “聖天真宗若敢攔,我便平……”

    “聖天真宗!”

    他不曾動作,只是立於高臺,望着吳灼,如同望着……

    一個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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