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縱然雙臂盡毀，額骨塌陷，顱骨裂如瓷器他眼神中都未曾有波瀾。
可在這一刻，秦昊的眼眸卻在顫抖。
即便不知真假，可在這一刻，他手中赤金槍還是止住了。
玄金面下，那一雙淡然眸，那薄脣似刀。
秦昊的腦海中，在這一刻，浮現出了無盡的記憶。
襁褓、年少、華夏、龍池、修真界、星穹、仙界、大劫……乃至，最後古神天內……
秦軒也望着秦昊，他望着對方眼神中的呆滯，喜悅，期待，懷念，親近……再到最後，難以置信甚至還有一絲不知所措。
一雙眸子內，在這短短几個呼吸之中，其內的情緒，卻亂如麻。
不止是秦軒，長生仙城內。
徐無上、葉桐雨，皆是氣息燥亂，不敢相信這一幕。
君無雙等人，也呆滯了，她們的眼神中的情緒，不會比秦昊少。
神道一脈，也有生靈愣住，旋即，驚怒萬分。
東皇叱望着玄金面下的秦軒，眼神一亮，“原來，這就是我男妾真容，嘿嘿嘿……”
她發出了一臉癡笑，也不知想着什麼。
林妖聖的表情太精彩了，他不久前還提過，可他怎麼也想不到，昔日那個在天墟內，與他匹敵都不可做到的青年，居然會是仙。
“豎子欺我！”林妖聖大喝一聲，怒火萬丈，他算是明白了，一直以來，這仙絕對知曉他身份。
忽然，林妖聖轉頭望去，他看向李真人，卻見李真人的神色如常，彷彿早已經知道這玄金面之下，藏着怎樣的容貌。
“你早知道仙便是秦長青，秦長青便是仙！？”
林妖聖開口，他似乎要遷怒李真人。
李真人冷冷的瞥了一眼林妖聖，這一眼，也讓林妖聖想起來了，如今李真人入古帝，他打不過，眼神不由略微收斂。
李真人收回目光，他再次看向秦軒與秦昊，看相那長生仙城。
“仙，即是秦長青，秦長青，即是仙！”
“長生仙城，以秦長青爲尊，爲信仰，如今，卻斬殺了仙所庇護的安羅。”
他發出輕喃，“秦長青也好，仙也罷，既然摘下了面具，那麼，你又當如何？”
一方，是摯愛親朋，不曾有什麼，比這更加重要。
一方，卻是自己的承諾。
這是無解之局，而從始至終，自己的父親甚至未曾露面，便讓仙已經落入了絕境。
……
玄金面，從秦軒的手中，如同風中殘葉，徐徐飄落。
瑤帝所贈，若不棄之，粉身碎骨，玄金仍舊在。
若是棄之，便不會復還歸來。
秦軒望着秦昊，他的七竅之下，有焦紅的痕跡，彷彿像是被業火灼裂的裂痕。
身上的業鎖，愈加纏身，彷彿烙印在了秦軒的身軀之上。
“你，到底是誰！？”
秦昊的聲音在顫抖，他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可濁仙相身後的大道之橋。
可這近乎讓他，乃至於長生仙城，長生仙界都爲之陷入到執念，爲之信仰的面容，秦昊之聲又怎能不顫。
“秦軒，秦長青，華夏秦大師，華夏青帝，修真界青帝，仙界青帝，仙界長生大帝，仙界秦祖，諸天仙！”
秦軒淡淡開口，他的話語，就如同從混沌之中開天闢地的雷霆，擊落在長生仙城，每一位生靈的腦海中。
真的是他！？
他還未死，他還活着！？
長生仙城內，有人聲嘶力竭，使得秦軒側目望去。
他望着，在這一場大戰之中，一向偏執卻未曾開口的莫清蓮。
面對妻子之喚，秦軒的薄脣輕輕而起。
“嗯，我在！”
三個字，對於衆人而言，淚水彷彿像是決堤的洪水，傾瀉而落。
古神天，真祖殉道，身葬於神道。
衣冠冢，如今還立於長生仙城。
他們相信秦軒，可難免有那麼一絲懷疑。
秦軒，秦長青，是否已不在。
可現在，這一個迴應，卻讓所有人不由近乎痛苦。
要多少淚水，才能夠洗盡這漫長歲月的等待，又要多少苦澀，折磨，能夠平息這漫長如烈火焚心的痛楚。
可就在這時，秦軒卻已然踏出一步，在所有人難以想象的目光中，秦軒一手握住那赤金槍槍尖，向前踏出一步。
砰！
返握赤金槍，可那槍柄，卻直接震碎了秦昊的雙臂，直接貫穿其胸膛。
頃刻間，這一擊，卻更讓所有人爲之傻眼。
秦昊低頭，他望着自己古帝之身被貫穿，無量心直接破碎。
他眼神中有難以置信，擡眸看向秦軒，只見秦軒的神情仍舊淡然。
“爸！”
一個字，卻道出了太多。
這一生，他秦昊遭遇了太多劫難，可從未有過一次，身上的傷痕是秦軒親手佈下。
可如今，自己的父親，卻親手傷其身，可秦昊卻未曾有半點在意。
秦軒握着赤金槍，他一臉平靜的望着秦昊，“仙，也是我！”
“這一次，我不爲長生仙城，我爲安羅！”
他的話語，讓秦昊的眼神中顫抖，他不敢相信這一番話是從秦軒的口中吐出。
秦昊身上，還有殘餘之力，可他卻未曾動，只是露出了一絲慘笑。
“殺安羅，是想要爲您報仇！”
秦昊的口中咳血，鮮血止不住的從脣齒之中流下。
“誘仙而來，拖延至殺局盡至，無垠仙土會覆神道一脈！”
“唯有安羅死，仙才會來……咳咳……”
他並未有任何反抗，他一手握住了赤金槍，“若您爲安羅報仇，那便由昊兒承受吧。”
秦軒看着秦昊，他本以爲秦昊會怨恨，會恨意滔天，可他卻未曾想到。
即便是，自己要親手將其從諸天之中抹去，秦昊，居然會束手待斃。
每一個字，比起赤金槍，更加能夠洞穿其心。
業力之鎖，似乎越來越緊了，那種窒息，就彷彿他從真祖殉道的隕落之中剛醒來，恨不得大口喘息，可卻有一隻手，硬生生的遏制住了咽喉。
一口氣都喘不得！
他居然連怨恨都不曾，他居然連反抗都不曾。
秦軒的神情平靜，可面與心不同。
即便，秦軒做好了一切準備，可在這一刻，他的手臂微微一顫。
“非你之過，爲父一生，常想着，爾等若安，天下盡滅又如何！？只是這一次，爲父不再爲你們。”
“我曾應過，庇護安羅！”
秦軒的眼眸，輕輕合攏。
“我秦長青一生，言出必踐！”
聲音落，在秦昊擡眸之中，秦軒手掌一震，長生大道若雷霆，布及秦昊周身。
一行清淚從眸中落，秦昊露出了一絲笑容，身軀逐漸破滅，如若飛灰，隨後他最後之音，徐徐飄散。
“父親歸來即可，昊兒無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