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兒，李沐陽笑着搖頭，藍世塵見她臉色並不好看，笑容裏也滿是苦澀，關切道：
“是不是昨夜沒休息好？”
李沐陽繼續搖了搖頭，她只是覺得好笑罷了，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不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哪還有資格去替別人惋惜。
便迎上藍世塵的視線，一雙眼，如夜空閃耀的明星，她直接開口問：
“你是人嗎？”
藍世塵先是一愣。
被李沐陽緊緊地盯着，她像是生怕錯過自己臉上的所有，她在等他的答案。
屋子內外一片寧靜，絲絲風過，連帷幕都擺動的小心翼翼。
可李沐陽心，卻已經涼了一半，對於這全然違背常理的問話，他臉色平淡，毫不詫異。
可這樣的對視裏，他們也沒一個人心虛，藍世塵道：
“沐兒，此話何意？”
李沐陽嘴角上揚，難不成還真信他所說，相識不過數日而已，何苦爲難彼此，這樣想着，輕鬆不少，道：
“你有靈力，也不似常人，就想問問人鬼魔神，你屬哪類？”
李沐陽所有的情緒，藍世塵盡收眼底，她在畏懼什麼。
“沐兒，是害怕我別有所圖？”
藍世塵不知她怎麼了，只低聲道。
李沐陽看着藍世塵這幅樣子，倒笑出聲道：
“我有什麼值得圖謀的，只是，這條路，註定要我走，那多出的路人，我總該要知道底細，纔不至於被哄騙。”
她只是不想自己自作多情罷，看着一旁極盡迎合自己的人，不知是他太懂自己，還是閱盡人心。
藍世塵嘆息，望着窗外，雲淡風輕，許久，他才道：
“沐兒，我不知道前面有什麼在等着我，也不知，我會成爲什麼，可站在你面前的，你看到的，就是活生生的藍世塵，能找到你，只是因爲你是你。”
他眼神真摯，像是包容萬物，又深不見底，李沐陽的心緩緩鬆動，也不覺得藍世塵煽情，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竟不自覺的呼出一口濁氣，剛剛，是她竟緊張了。
藍世塵握住李沐陽右手，要放於自己心口，李沐陽正要抽回手，聽見他道：
“沐兒，爺爺將畢生靈裏都給了我，我也是靈體，只要你閉上眼睛，我便可以讓你感受到我所經歷的一切，你我便再無祕密！”
隨着李沐陽指尖傳來他衣料的觸覺，隨着他體溫緩緩清晰，李沐陽縮回右手，驚愕道：
“你不用如此！”
藍世塵周身靈力回收，以爲李沐陽還不相信自己，着急道：
“靈兒只要進入我的靈體，就都明白了。”
李沐陽不知道，進去對方的靈體意味着什麼，但她知道，這一定不是一件可以輕而易舉就能做的事，她只是，不想自己身邊的人，是帶着某些她不知道的原因來接近自己。
她反抓着藍世塵的手，好像這樣，就能掩飾剛剛心底對他的懷疑，就能削減愧疚。
“沐兒，爲什麼會如此發問？”
“因爲···”李沐陽話到嘴邊，卻還是難以啓齒，本以爲不在乎身邊人是神是魔，如今才發現，她是在乎的。
她怕，自己身邊出現的，都是來尋千百年前人的人。
她怕，自己以爲的，真真切切的一切，不過是別人的影子。
她怕，她以爲的感恩戴德，其實本就是一場不對等的相遇，她自始至終都是頂着她人的光環，纔有了自以爲是的光環。
那些超出常人的力量，還有跨越生死的相遇，對她而言，是陌生的。卻怕，在他們眼裏，早已習以爲常，他們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她背後的影子。
她會死，會變，可影子不會。
李沐陽停頓片刻，道：
“你和摩晨是什麼關係？”
不是你們熟嗎？
你們認識嗎？
而是你們是什麼關係。
是的，李沐陽能隱隱察覺他們之間存在某種聯繫，她也相信自己的直覺。
藍世塵面色沉重，，他們不一樣，所以，李沐陽也沒打算放棄，一直盯着他，想要得到答案。
藍世塵道：
“我不知道！”
李沐陽看着他臉上的懊惱，這也是第一次，他在自己面前，展現這樣的神色。
“沒事！”
李沐陽語調柔和了許多，自己何嘗不是不知他們之間有何關係呢？
藍世塵棱角分明的臉上，呈現出嚴肅，道：
“沐兒，五歲那年，我是真的死了，我早就死了。”
藍世塵見李沐陽並未露出驚恐的神色，才繼續道：
“我記得，當時，眼前，都是血肉，大刀確實是向我砍來，疼痛、還有父母的呼喊都是真真切切，我也記得我在到處遊蕩，我是個死人。”
李沐陽握着他的手，聽過他的心跳，感受得到他的呼吸，他是鮮活的。
“十幾年了，我也不知道我在那裏，身邊偶爾有人絮叨，眼前卻總是漆黑一片。終於，有一天，我醒來了。手腳能動，可以說話。再看，爺爺還在身邊，他要我回青嵐，他說我有我的責任，就好像，這十幾年來，我就像睡了一覺一樣。我什麼都不知道，他就走了，然後就只留下我一人。”
“沐兒，這天地間發生了什麼，我是什麼，我都不知道。”
“我聽爺爺的話，來到了這裏，我才發現···”
藍世塵說着，臉色越加痛苦道：
“我擁有着不屬於我自己的能力，我會突然靈力暴漲，突然知道很多我根本不知道的東西，就像昨晚，我也不知爲何，突然就知道那個什麼陣法，還有什麼血契之術。甚至，我擁有着不屬於我的情緒。沐兒，其實我也懷疑，我可能····也就是個傀儡。”
李沐陽不知該如何開口。
藍世塵又道：
“那日，摩晨突然來找我，他問我，想不想知道這十幾年間發生的事情，他說，要我極力保護一人，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可是，我卻本能的應了下來。就好像，我該那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