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後，白檸西睜開了眼，眼底清明，眼睛周圍還是紅的。
用袖子摸了摸已經乾透的眼淚，想着那塵封已久的記憶，即便這次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選擇，可內心的愧疚與最深的痛苦卻愈發清晰。
“還好嗎？”顧墨君儘量降低聲音，看着少年的模樣，俊毅的臉上滿是柔和。
那些場面到底是什麼？真實發生的？還是法器主人制作的幻境？
空間法器會在周圍做出一個可以影響人心智的場，當場到達一定程度後，有一定概率造成空間扭曲，從而掉入另一個空間，這時候就會出現空間倒置的現象，他曾經歷過一個法器空間倒置，創作法器的人告訴他，世人都覺得幻境是最難擺脫的禁錮，殊不知真正的危險往往藏在記憶裏某個執念。
一念之間，時間倒置，魂若不歸，生即是死。
如果是曾經真實發生的事情，進入法器空間的人會影響另一個空間的軌跡，使兩個本來一樣的線變得不一樣，一傳一，很可能其他的線也會發生變化，具體能改變什麼倒是不得而知，一切自有因果。
白檸西想站起身，卻發現腿已經軟了。
避水珠小了不少，可見她耽擱的時間。
良久才從記憶中掙脫出來，點了點頭：“我很好。”
顧墨君最終還是忍住抱抱少年的衝動，大手摸了摸黑色的發，拇指和食指一直摸到髮尾的紅色珊瑚珠，纔拿下來。
“繼續嗎？”他問。
白檸西想點頭，可望着一望無際的黑暗還是搖了搖頭：“時間不多了，我不會水。”
顧墨君看着他，深邃的瞳孔有一絲動搖，又問道：“想要嗎？”
白檸西轉過頭，在對上那道視線後將頭偏在一旁，口不對心道：“不要了，我以後也可以當煉器師，然後做出更厲害的法器。”
雖然還需要很久。
顧墨君脣角淡淡勾起，沒忍住又摸了摸少年的頭。
另一隻手在寬大的黑色袖子下，指尖匯聚出一道藍色的線，從避水珠伸出、蔓延，很快便消失在黑暗裏。
白檸西想到自己這次意氣用事，完全沒有考慮水下的危險，沒有管頭上隨意做亂的手，而是小聲問道：“我們還能上去嗎？”
“要找到法器，才能逆轉這裏的場。”
“那你還有別的嗎？就這個？”指了指避水珠，白檸西還存在幾絲僥倖。
但看到男人搖了搖頭，心底一重。
難不成這次就要困死在這裏了嗎？
望着旁邊的屍骨，白檸西臉色悵然又呆滯。
她不想成爲其中之一，她還小，有大好的年華要去揮霍，萬一有人趁着他不在去找自家商鋪麻煩怎麼辦？她的便宜父母怎麼辦？還有她可憐的寶貝們……
想着想着，眼眶便溼潤起來，撐起身子，拉了一下旁邊的黑衣男人，彆扭說道：“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
這時候也不管什麼深仇大恨了，她一心只想着如何上去，加上週圍無聲的壓迫，她需要有人並肩作戰。
手指隔着那黑色的衣料輕輕抓住少年的手。
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想做什麼，只是想做，便做了。
白檸西心急如焚，可也知道此時不可焦躁，盡力保持冷靜，根本沒在意手指是拽住，還是被拽住。
沒走幾步遠，一道明黃色的亮光彷彿一道刺破蒼穹的光，打碎了黑暗。
白檸西大喜，臉色漸漸好了起來，可剛走幾步，卻感覺這東西居然遠了些。
正要在繼續走，手臂被輕輕一拽，後背捱上一個堅硬的胸膛。
頓時整個人僵住了。
男人好聽的聲音磁性低沉，就在耳邊：“這邊的空間是錯亂的，你走是走不過去的。”
淡淡的熱氣彷彿撒了下來，落在耳畔癢癢的，而那不堪一擊的耳廓漸漸變紅。
白檸西嚥了下口水，沒在動，道：“那怎樣拿到它。”
“等它自己過來。”
？？
白公子閱覽天下奇聞怪事，神兵法器，從沒聽說過有的東西能跟着人自己飛過來的。
若是有，那便只有鬼火了。
避水珠空間縮小，兩人的距離不偏不倚，剛剛好都容在裏面。
某國師嘴角勾着，一隻手抓着少年的小臂，一隻手隔着黑色布料抓着少年的手指，使少年靠在胸口。
不知爲何，內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偏偏某個粗神經的白公子不僅沒察覺到，連動都不敢動，所謂“深仇大恨”完全拋之腦後，認真盯着那道黃色的光以一個奇怪的走位來到跟前，如同一隻羽毛般穿過避水珠，落在地面上。
根本沒注意一旁的藍色元素功成身退，隱沒在黑色的寬大袖口處。
白檸西將發光的物體撿起來，頓時感覺有一道升力在拉她向上方去。
她想都沒想，抓緊一旁的衣袖，生怕旁邊的人被落下。
看着這反應，顧墨君心底又是微微一顫，癢癢的。
小東西還算有點良心。
避水珠是球型，大的時候不覺得，可是隨着空氣消耗越來越多，裏面漸漸擁擠了起來。
同時也說明，這裏面的氣體可能撐不到他們到岸上了。
白檸西思酌再三，背對着，將手中的法器遞了過去，重複了剛剛重複多遍的話：“我不會水，你得救我。”
顧墨君接過，挑眉，一手拉住少年的領子，身體輕盈，向後一躍，竟出了避水珠。
這樣裏面就只有一個人了，消耗會比兩個人少很多。
白檸西感受到被拎起的力量，擡眸便看到妖孽國師在黑水中，像是整個黑暗中唯一的光，衣角翩翩隨波而動，一手持金光法器，宛若天神下凡般讓人移不開眼。
顧墨君少見的柔和，想告訴少年他沒事。
白檸西接收到了信息，蹲坐在避水珠剩下的位置，看着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心中雜亂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