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霍青行和阮妤成婚當日*

    前陣子時不時下雨,今日倒是難得的好天氣。萬里無雲,秋高氣爽,李紹一身常服坐在建章宮中的一株桂花樹下,一簇簇的桂花開得十分茂盛,秋風拂過,那沁人心脾的桂花香直往人鼻子裏鑽。

    建章宮是帝宮,理應奴僕環繞,可李紹不喜人多。

    自打他登基搬進這座宮殿後,也只有元德侍候在他身旁,從前如此,如今還是如此。

    元德手捧酒壺站在一旁,見榻上男人一手握着酒盅,一手撐在腦後,那雙寡淡又深遠的鳳眸半眯着望向那紅牆黃瓦,彷彿想望到宮外去。

    他心下輕嘆,面上卻不敢露出一絲表情,只道:“剛剛賢妃娘娘來過了,問冷宮那邊怎麼處置?”

    關押的人雖然沒了。

    可一場大火也讓那座囚籠毀於一旦。

    賢妃來這一趟,就是想問要不要着人重新修葺下。

    李紹聞言,連眼都沒眨,只把空酒盅一伸,薄脣微啓,淡吐兩字,“隨便。”

    元德彎腰重新替人續滿,起身的時候,不動聲色地看了李紹一眼,又輕聲說,“朝堂的老臣又遞了不少摺子,請您早日立儲君,您看……”

    從前聽到這樣的話,李紹必定會擡眸看他,即使不說話也能讓他脊背發寒。

    可今日他卻依舊沒什麼反應,仍望着那蔚藍的天,那殷紅的牆,那根本看不到外頭的外頭,語氣也還是先前那副寡淡的模樣,“他們着急,就把玉璽給他們,想立誰就讓他們把名字寫上去把印子蓋上去。”

    “陛下……”

    元德輕聲喚他,聲音不知爲何,竟帶了一些悲愴,眼中也蒙了一層淚意。

    當日霍大人離開長安去了涼州後,他身邊的這位天子就把自己關在地宮足足三天三夜,朝堂亂了套,都以爲他得了重病,他也擔心得不行,就在他猶豫要不要去請忠義王的時候,李紹又出現了,他抱着那個穿着皇后服飾的女人一步步向外走去,登上馬車,親手把她放進了他自己的陵墓中。

    除了他和溥谷,沒有人知道他做了什麼。

    也沒有人知道那本應埋在東郊的人,從未在那待過一日,早在十多年前,她就被人藏了起來,如今更是被不合規矩地放進帝陵。

    他不知道他與那位阮小姐在看雨的時候,這對父子倆究竟說了什麼,纔會讓他身邊這位自欺欺人了十多年的君主做出這樣的決斷。

    他只知道——

    如今的李紹對這人世是一點貪戀都沒有了,元德都擔心他哪天不想活就直接悄無聲息的死了。他從前期盼的,想要的,除了帝陵那位都得到了,他也清楚,如今的大魏即使沒有他,也能安然有序的繼續下去。

    元德擔心的就是這個。

    他這陣子日守夜守,連打盹都不敢,就是怕他想不開。

    “您要不……出宮去看看?”元德忽然勸道。

    那位一直不曾有過波瀾的君主終於有了變化,長指握緊了手中的酒盞,他一點點一點點把臉轉過來,那雙漆黑的鳳眸中什麼情緒都沒有,只有無盡的幽深,如寒潭一般。

    不等李紹開口說話,元德就覺得脊背發寒,膝蓋發軟,竟不由自主跪了下來,埋頭認錯,“……奴僭越。”

    李紹看着他沒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元德的膝蓋都發麻的時候,才聽到一道縹緲的聲音,“……去看看吧。”

    ……

    阮妤已經進了花轎,李璋坐在馬上,忽然看到霍青行蹙眉朝一條巷子看去,他忙跟着看去,但仔細看了一遭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不由湊過去,悄聲問道:“哥,怎麼了?”

    霍青行朝那巷子又看了一眼才收回眼眸,衝李璋無事笑了下,“……沒什麼。”

    “走吧。”他開口,率先握着繮繩領着娶親的隊伍開始向巷子外駛去,看着身後僕從漫天扔着糖果和鮮花,看着那就在他身後的喜轎,他眉眼彎彎,沒把那本不該出現的人放在心上。

    他有他愛的人,也有愛他的人。

    至於那些不屬於他的人,他不會要,也不想要。

    ……

    遠遠看着迎親隊伍離去,元德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悄聲問,“陛下,咱們……”

    不等元德說完,李紹就接了話,想到那剛纔瞥過來毫無情緒的一眼,他負手淡道:“回宮吧。”外面萬千金光、鑼鼓喧天,那一襲紅衣的男子被衆人簇擁着向前,而他立於這昏暗處,頎長的身影在這幽深的巷子裏只倒映出一個孤獨的身影。

    他看着那個身影,不知怎得,竟低低一笑,然後轉身離去,衣袂飄飄,也沒有停留。

    *

    *2.婚後罷工*

    阮妤是嫁給霍青行大半年後有的身孕,嫁給他的時候是金秋時節,滿街的桂花香氣,懷孕的時候,已至夏日,院子裏那汪新鑿的池塘裏,荷花亭亭盛放。

    原本夏日困頓,她也沒覺得有什麼,只一天和霍如想喫着點心,忽然一陣反胃。

    如想自然擔心,連忙請人去找大夫。

    等她想阻攔的時候,就連隔壁的爹孃以及今日休沐在家的哥哥都驚動了。

    被一大家子圍着的時候,阮妤深刻地感受到和爹孃做鄰居還是有些不好的,就這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一家子直接出動。

    也幸虧霍青行脾氣好,要不然他們隔三差五吵一架,她爹孃還不累死?不過等大夫來了之後,她就只剩一個念頭了。

    懷孕了,真好。

    倒不是她有多喜歡孩子,實在是霍青行這混蛋太會折騰了。

    成親當晚,她就被人折騰得腰痠背痛,本以爲他某方面應該還是和前世一樣,可誰能想到前世不重欲,甚至有些禁慾的霍青行這一世居然如此生猛!

    牀下溫潤如玉事事都聽她的,讓他往東絕不往西,可在牀上,就跟個小狼崽子似的。

    偏偏學習能力還格外的強,除了第一次衝動生疏了一點,後來技巧是越來越好,時間也是越來越長,她在牀上就跟離了水的魚兒似的,每晚都得小死幾回。

    還要被男人咬着耳朵問話,要是一個答不好,又得死一回。

    現在懷孕了,她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罷工了!

    因此即使還沒到散衙的時間,阮妤還是笑着讓蕭英立刻走一趟把這個消息告訴霍青行去,她說話的時候靠坐在牀上,一點都沒有新婦懷孕後的嬌羞,被她娘笑着說了幾句也面不改色。

    笑話。

    懷孩子哪有被霍青行翻來覆去折騰累?最主要的是,她現在終於可以反欺負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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