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紅樓庚子紀實 >第四集 林如海升遷揚州城
    詞曰:不是山陰雪夜舟。爭變歸休。春花秋月三分景,去二分、雨泣風愁。一分渾是病,算與從頭。

    卻說那林如海收徒祥符寺,李四維方知恩師來這無錫是爲了一件公案。這件事先暫且不提。

    林如海指點四維去拜見那位嚴夫子,此人便是名震江南的江南三布衣之一的嚴繩孫字蓀友,號秋水。

    李想琢磨半天,不知該怎樣稱呼合適,只得一躬到地行個晚輩禮說道:“見過嚴伯父。”

    嚴繩孫抱着英蓮斜斜覷了他一眼言道:“罷了罷了,若不是你救了這甄士隱的命根子,老夫對你可是退避三舍。好好跟着你師父學些正道,早日科舉纔是。國家缺才,你這塊木頭,不知能補在哪裏?”

    李想捉摸不到頭腦,自己何時得罪了他,怎地如此忌憚?端起茶壺與他斟了一杯茶,雙手奉送的面前言道:“嚴伯父何出此言?你我今日初次見面,是我禮數不周,還是嫌我爲人粗鄙不堪大用?”

    嚴繩孫接過茶杯,卻餵給英蓮喝水,自顧自的說道:“粗鄙者老夫見的多了,我還有一個名號是藕蕩漁人,焉能爲此看不上你。老夫是恨你見死不救!”

    李想看看英蓮又看看老師,恍然大悟:“卻不知漁舟中的人是誰?”

    林如海拉過他一旁說話,李想這才知曉事情始末。

    昨夜漁舟中的人,乃是嚴繩孫的門下。出任揚州鹽政司會,單管來往賬目。因發現弊端,故而受嚴的囑託,小心蒐集證據單據成冊。沒成想,被人射殺在姑蘇城內,連個屍首都見不到,更別提那帳篇子了。一番心血付之東流,還搭上兩條人命。

    嚴繩孫不知昨夜始末,以爲李想爲了保全他和英蓮的性命,袖手旁觀,故而不喜。

    李想只得將來龍去脈說個分明,衆人才得知他二人死裏求生是多麼艱難。

    李想求問侍衛:“因爲夜黑,我實看不清弓弩,不過發箭極快,可謂瞬間秒殺。”從包裏翻出一枚箭頭遞與他看:“您是行家,看看此物可有蹊蹺?”

    領頭的侍衛接過一看便知:“是連發弩,此物只在軍中,民間不得私藏。此弩有箭匣,可一次連射五發,近戰之中殺敵利器。”

    嚴繩孫大怒,一拍桌子喝到:“喪心病狂!軍隊也敢私自調動,他們這是要謀逆不成!”

    林如海在旁勸慰,此事尚未明晰,不可武斷。

    李想趁着他拍桌子的空,就把英蓮拉了過來,跑的遠遠的去玩,絕不多聽一句。

    你道爲何?管你古今中外是何政體,只要軍隊插手地方,必是大案要案。其中更不知要勾連多少人命。他一個剛來兩天的新人,何苦捲進這種是非。還沒等到師妹長大呢,可千萬別掉了腦袋。

    至於那位便宜師父,李想算了算,離死還早着呢。我這也算是能斷人生死了?怪不得成羣結隊的要穿越,爹媽都不要了,爭着做孤兒也要穿,這種世事瞭然於胸的感覺還真是不錯。

    隨手給英蓮疊了個紙船,讓她拿着開心去耍。哪裏來的紙呢?懷裏那冊子上還有許多,隨便撕一張就好。

    不是扔了嗎?是扔了,可它掉進了包裏,我也要明說嗎?

    各位看官需知,未來有一奪人心神的事物,喚做奈特我可蓋目。李想也是蓋目過永不爲奴和劍斷山斬情緣,這種明顯的前置要素,怎能不抓在手裏。我可以不用,但我不能沒有。

    英蓮抱着紙船玩了一會,就回到涼亭內去喫糕點了。隨手就把紙船放在了桌子上。嚴繩孫愛惜的抱着她說些寬慰之言。林如海嘴角含笑的拿起紙船看了看,悄悄塞進袖中。

    早就算到這小子手裏有貨,沒想到他卻連嚴繩孫也信不過,用這種方式暗度陳倉,此子果然可堪大用。

    此間事情以了,喚過侍從去傳話,將山下碼頭的兵丁喚回,收拾收拾,啓程回奔無錫城。

    書不贅言。三日後,甄士隱接走了小英蓮,聽聞是如海公新收的開山大弟子救得愛女,更是備下厚禮相贈。李想謝過之後,轉手送給老師,言道束脩已給,開個發票可以嗎?被老師打得左手心都腫了,右手還留着他練字用。

    嚴繩孫爲解遷怒之尷尬,親自下場教字。他可是江南書畫雙絕。傳到後世還有《老樹寒鴉圖》、《鶴壽圖》、《江村草堂圖》等等佳作,更有一手晉唐書法,讓李想大開眼界。

    林如海也試探了他的深淺,四書五經還真是看過,這個年紀也算是不錯的了。唯獨八股文一道,經他點播之後,猶如脫繮的野狗,狂吠的滿篇花團錦簇,歌功頌德起來清新淡雅,不漏痕跡;破、承、解往往別出心裁,東拉西湊扯上半篇之後,再回歸正道,依然是那樣偉光正。

    氣的林探花大罵無恥,這樣的文章,足以讓他進士出身了。哪位考官敢把國朝歷代皇帝之言,混在聖人之語中的考卷罷黜?簡直就是聖人給皇帝做註解,而他美其名曰政確!

    罵過幾次後,他還振振有詞:“這就是個工具,考考就得了,誰還真指着它喫飯不成。老師您除了教我,現在還做習題不做?還不是幹些實務?”

    得虧林如海不是那種死蠹,氣過之後也就哈哈一笑,自己收他不也是看中他這種實幹心性嗎?再說,那帳篇子經他之手,理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憑這一手,混個戶部主管都可以的。

    而嚴繩孫老先生,扔下許多孤本善本之後,言道恩怨兩清,日後中舉千萬不可提起他的名號,否則老夫與你絕不善罷甘休!

    切!誰稀罕似的。懂不懂《易經》?簡易、變易、不易三原則喫透了嗎?更遑論五位一體,四個全面,說出來嚇死你。我是打死也不說。記住了,與時俱進方是正解。

    嚴夫子嘴裏怪叫一聲,滿臉的興奮。滔滔不絕開始訴說心得,什麼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變化現矣。李想用規律兩個字擋了回去。

    若論易的精湛,十個李想也不是嚴夫子的對手。

    若論見聞和現象,十個夫子也沒有李想見得多。

    在天成象,若是出現錯亂天時和大週期性的天象,你如何做解?

    每月初一,新月呈現。那是月亮將背面亮給你看,可是它與太陽同生同沒,僅憑肉眼,你豈能看得見?但你不能說它沒有不是,它有它的規律。

    換句話說,學易不就是學規律嗎?

    這一老一小,天天甚是熱鬧。忽而橫眉立目劍拔弩張,忽而攏肩搭背竊笑不已;嚴夫子再也不提恩怨兩清之事,李四維也是每天用心讀書。學問反而大進。

    如海對此言道:昔日孔夫子也是這般與弟子問答,他二人頗有古風。只是,這徒弟是我的啊,你來湊什麼熱鬧?難不成還要分你一半?

    忽一日,天使降臨。言道:命林海徹查鹽道貪墨一事,本職不變另授巡鹽御史之職,擇日進駐揚州。

    林如海領旨謝恩,李想這才醒悟,老師原來只是蘭臺寺大夫,現如今方纔是巡鹽御史。

    “老師,這是幾品啊?”

    新出爐的林御史呵呵一笑,將聖旨供在中堂言道:“爲師中探花時,金殿御賜的是七品蘭臺,後幾經升遷,現爲三品蘭臺寺大夫。這御史嗎,反而官小了,領七品俸祿。我朝設十三道御史,鹽道上就佔了四人,兩淮一人、兩浙一人、長蘆一人、河東一人。貴就貴在御史二字上了。”

    李想給老師奉上一盞茶,自己盤算了一下說道:“這麼說,您是領雙俸,實權三品兼七品的御史。乖乖,恭喜老師賀喜老師。我這就去告訴廚房,今晚喫雞,大吉大利。”

    “這也有你的功勞,你那複式記賬法果然精妙,任他積年司會,在數據前也是百口莫辯。這才快要水落石出,也有了這次升遷。戶部閣老可是問爲師要人了,就等着你小子中舉之後呢。”

    李想搓搓手指頭說道:“那可有獎賞?學生這幾日下棋輸的褲子都快當了。”

    林如海正顏厲色:“爲師哪有錢財?你豈不知爲師上有老母奉養,下有幼女待哺。哪有多餘的錢財給你會賭賬,你就不會換個人下棋,那朱竹詫豈是你能贏得?廢話少說,速去收拾行囊,你我師徒二人先回姑蘇,接上你師母師妹,再一起揚州上任。”

    李想咧着嘴跑出中廳,這是叫我逃帳啊,也難怪,老師也是輸了不少。本以爲能用五子棋賺些零用,沒想到三布衣齊至,尤其是這個朱彝尊,簡直不是人,輸了兩天後,就開始大殺四方。下次我要用鬥地主來贏他了。

    此處爲無錫官驛,因有着公務,所以佔據着一個獨院。林如海出門也就帶着個管家和三個隨從,算上李想也不過五個人。沒有丫鬟相隨這一點,也讓李想對師母刮目相看。

    前院廂房,找到林管家,笑嘻嘻的見禮:“林老叔,恩師吩咐,咱們準備回家了。需要打點什麼,您儘管吩咐。”

    這林管家稱作林泉,五旬上下,從書童到大管家,服侍了林家兩代家主。這樣的老人,當得一聲老叔。

    “小公子不必爲我擔憂,這些事務交給那些小子就好。倒是,你該給主母準備些禮物纔是。來來來,我這裏還有些銀兩,你先拿去。”

    李想連忙推掉:“老叔這就看不起人了,我那裏有的是贏來的玩意,堆在師母面前,任她挑選。”

    林泉呵呵笑道:“小公子果然大氣。林家也是該有個男丁出來頂門立戶嘍。”

    李想忽然想起一事,拱拱手告辭,出了大門,直奔惠山縣。他要取回送給林妹妹的見面禮,保準小師妹愛不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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