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紅樓庚子紀實 >第卅七集 風雪夜歸人
    詩曰:

    人間緩急正須才,

    郭索能令酒禁開。

    一水一山十五日,

    從來能事不相催。

    梨香院夜晚燈火通明,林家人並焦大和李過收拾行囊,若似離家之狀。

    林之孝前來相問,李想悄悄言道:“金陵有變,恐揚州變生事端,此事不好直接回稟你家太夫人,所以準備悄悄行事。若有相問,便說城外工程甚急,朝廷催問要快快行事即可。”

    林之孝說道:“恐瞞不過去。”

    李想哈哈一笑:“能瞞得幾日算幾日,或許只是我的擔心呢?”

    金陵到底有何事能讓李想如此急着歸家?且容我慢慢道來。

    話說李想啓程趕奔京城時,金陵府尹收到一封密函,說是當今派皇城東衛下了金陵,尋太上遺留在外的女兒,要帶回宮去奉養起來。

    傳聞當年太上做太子時,暗通宮中女官,生下一女。帝大怒,欲廢之。女官舍命報信,未幾太上繼位。

    而那女嬰就此消失,十幾年過去了,蹤跡皆無。不成想今朝新帝繼位,又要舊事重提,信中讓那金陵府尹好生提防,必要保住那女孩的性命,切切不可讓當今尋到。這乃是太上得位不正的最大把柄,怎能落到他人手裏?

    燒完來信後,他直奔甄家面見甄太君。當年那女官就是甄家的長女。

    如此兜兜轉轉,東衛趕到金陵時,早已經是天衣無縫之局。就在東衛束手無策的時候,一牢頭來報,說道牢中有教民若干,曾言道聖女乃是皇家女云云。

    東衛當即提索教民,金陵府尹自然不肯,雖說不是一回事,可是萬一呢。

    書中暗表,卻有牽連。那妙玉下江南就是因爲忠義千歲得知了女孩的下落,特特讓她來相認的,回程的路上被忠信王攔住,這纔出家蟠香寺。

    金陵府尹不知內情,可甄家卻知道天塌的禍事來了。交出去,這一家滿門幾百口必死無疑。不交,就怕被東衛查出蛛絲馬跡。甄瑺淓一不做二不休,偷放大牢教民,趁機擾亂視線。

    爲何不殺人滅口呢?那纔是欲蓋彌彰,正要提審他們,忽然一夜之間全死了,明擺着有事,順着教民這條線,早晚牽出來故事。還不如趁他們不提防,來個“假”教民救真教民,大家一鬨而散再殺個痛快。

    凡此種種事故,也就有了李過認出故人的事。李大棍子是跑的快的,趁亂摸黑跳進運河,水遁而逃。又跟着運貨的船家一路進了京城。

    東衛抓捕一些人犯回來,卻問出東風車行來。這也正是賈芸說的不太平。

    這晚,薛蟠自車行而歸,將將行到一條小路就被幾個黑衣人截住。矇住面部捆綁帶走,再睜眼時,他和車伕已在一間地牢之內。

    幾個番子冷冷的看着他,薛蟠知趣地低下頭,等着他人來問。爲首的笑吟吟的說道:“薛公子勿驚,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有幾句話需要問個明白,只要說得清楚,自會放你回家。你薛家也是皇家的採辦,都是爲皇家辦事,不可自誤。”

    薛蟠連連點頭:“不知公相怎麼稱呼?我薛家世受皇恩,自然不敢胡言亂語。”

    “那就好,咱家姓夏,薛公子可記住了?我來問你,姑蘇蟠香寺裏有誰?”

    薛蟠想了半天:“有一個榮國府大太太家的親戚。名兒我想不起來了,攏共就過見一面。”

    小番子過來耳語幾聲,夏公公點點頭再問:“李四維與蟠香寺何時相熟的?”

    薛蟠使勁的搖頭:“老公相說錯了,李四維相熟的不是蟠香寺,而是我的英蓮妹妹。當初多虧了他,纔沒讓花子拍了我那英蓮去。啊~~~是了是了,定是榮府親戚的緣由,他才認識的吧。他師孃是榮府的嫡女。”

    夏公公仔細瞅了瞅薛蟠,也確實不像能說謊騙他的樣子,繼續問道:“他和甄家爲何結仇?甄家又是怎麼應對的,你給我細細講來。”

    這些事薛蟠可是清楚的緊,當下一五一十的把恩怨說個分明。夏公公越聽越心驚,這裏面怎麼還有忠信王的影子,那史侯爺又是什麼個意思?這王薛兩家看來是和賈家綁在一起了,單獨剩下個甄家不遠不近的讓人好廢思量。

    忽然打斷薛蟠的開口,問了一句:“甄家的女孩你見過幾個?”

    薛蟠言道:“小時候還能見到甄家大女,聽說着許了南安世子了?我就沒見過了。不過他家四姐我是常見的,還有個七姐據說很美,可惜無緣得見。”

    夏公公一愣:“哪裏來的七姐?他家排行老七的不是個哥兒嗎?”

    “那許是我記錯了?他家寶玉說過的,有個七姐天人之姿。”

    夏公公抿着嘴嘿嘿一笑:“天人之姿,好的很吶。就憑這句話也差不多了。薛公子,有句話咱家得和你說說。”

    薛蟠腦袋一亮想起李四維來,連忙說道:“不該看的不看,不該聽的不聽,不該說的不說。”

    夏公公點點頭:“都說公子是個呆子,我怎麼看着很靈光啊。來人,送薛公子回府。”

    薛蟠被問之時,李想已經日夜兼程趕到了揚州城下,算了一算,已經跑了五天,人困馬乏終於到了家。

    亮出身份後,開了一角門縫,放他們進城。等敲開林府大門時,林如海已經得知李想進城了,安撫好被驚醒的賈敏,趕到前廳去見李想。

    “你怎地這麼急回來?可是賈家有事?”林如海急切切的問道。

    “他家無事,我是怕咱家有事,這才急着跑回來的。”李想當下把他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師傅。

    林如海嘆口氣,愛憐的說道:“傻孩子,爲師我好歹也是三品大員,誰敢輕易的動我?先不說我屬下的鹽兵,就是揚州的錦衣衛也在咱家府外安札。你這又是何苦?”

    李想搖搖頭:“師傅,你有所不知。我總覺得這次的事情不簡單,可是又說不上來哪不對。”

    林如海也沒了睡意,就和李想在書房內反覆推演了幾遍,李想一拍大腿,指指那張塗滿人名的紙說道:“我還忘了她!難怪我總感覺不對,似是有什麼人飄過又看不清真容。”

    林如海一頭霧水的問道:“還有誰是你想不起來的?”

    “師傅,京城有沒有個養生堂?”

    “慢說京城,揚州都有。”

    “不不不,我是說工部有個營繕郎喚做秦業的,您可知曉?我可是見過他,這次京城交通,我沒少和工部的打交道,其中就有他。當時我就沒想起來這麼一號人,現在想想真是該死!”

    林如海白他一眼:“爲師中了探花就是七品御史,直入蘭臺寺,哪裏去識的什麼營繕郎?”

    李想捂着額頭說道:“您別給我打岔,這個人太關鍵了。我要好好想想,我見他的時候,好像是個郎中吧,五品的官也算不錯了。您二舅兄也剛剛坐上郎中。我聽他們說,他有一個兒子。可是呢,他不是還有一個女兒嗎?這個女兒去了哪裏?怎麼他的同事都沒有提起過呢?”

    身後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問道:“爲何總想着人家女兒?你師父家就沒有女兒嗎?”

    李想魂不守舍沒有察覺,順口答道:“我師妹是仙草轉世,她是什麼來着?兼釵黛之美?好像是這個說法。兼美又名可卿!”

    “啊?兼美?妙玉的姐姐!”

    李想猛地回頭,燈下林黛玉似笑非笑散着頭髮問他:“大老遠的跑回來,就是爲了她和她姐姐?”

    李想一把舉起林黛玉:“她是妙玉的姐姐?你怎麼知道,不說就不放你下來。”

    林如海咳嗽幾聲:“還不放下來!”

    黛玉握着臉訓他:“怎地幾天不見,這麼粗魯了?你找她何事?”

    李想趕緊把她放在椅子上,對她言道:“這個兼美的身世將引來一片風雨,我這麼急的回來,就是想將咱們家避開這場風雨。好妹妹,你知道什麼全都告訴我。”

    黛玉三言兩語把四人相見蟠香寺的事情說完,對他言道:“那時雪雁還說,我和她有幾分相似。你又是從哪聽來的?”

    李想撓撓頭,抓起師傅披着的一件大氅,裹在黛玉身上說道:“這個可就說來話長了。不過,你就不好奇她的身世嗎?”

    黛玉任由李想裹着他,又衝父親吐吐舌頭,然後說道:“不過就是一個悲情之人,知道又能如何?難道再出家一個纔算好?”

    李想哈哈大笑:“說得好,她要是不悲,怎麼引來的風月之債,千紅一窟呢。師傅勿惱,待我給你說說我的猜測,您便知端倪。”

    李想理了一下頭緒說道:“太上丹藥案牽扯後宮貴妃和當朝學士,寧府的賈敬也被捲了進去,正在求弟子搭救。此時忽然又有金陵囚犯逃獄,而且跑出來的正是迎聖女的教民,這聖女是老忠義王的孫女,也是當今的堂妹,而能讓她叫姐姐的還能有誰?我雖不知她身世,但能肯定必是皇家血脈。您想想,十幾年前有什麼天家祕聞沒有?我們按圖索驥,未雨綢繆。”

    林如海腦海中閃出一個人影,緩緩開口說道:“甄家長女甄應春,甄應嘉之姐。當年入宮做女官,不知怎地忽然沒了。甄家進京,還是太子的太上接的他家,那時都還說他們家隆恩浩蕩呢。現在想想,嘿嘿,這裏面不是有恩而是有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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