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紅樓庚子紀實 >第卌四集 東風寒
    詞曰:簾幕東風寒料峭。雪裏香梅,先報春來早。紅蠟枝頭雙燕小。金刀剪綵呈纖巧。旋暖金爐薰蕙藻。酒入橫波,困不禁煩惱。繡被五更春睡好。羅幃不覺紗窗曉。

    這山海關卻不是李想頭次來了,只見兵將不見遊人尚屬首次,一時心癢難耐,尋個避風揹人的地方,打算刻幾個字,不知道後人看見是罵他不知所謂還是如何?

    牆外又有一位將軍進城,這幾日來往的人明顯多起來。都知道聖上開了內庫,就這二百萬兩,來得晚了,怕是空了手。又有史侯爺奉旨點驗,怎麼地也要參拜一下。

    正琢磨着寫些什麼好,李過來尋,這個小夥子可是神機營的百戶了,忠信王爺的舉薦還是管用的。

    “小爺,下面的士子又不安生了,和那些千戶左領們吵成一團,汪舍人讓您一去。”

    李想擺擺手:“過兒啊,下面最小的都是五品,這城裏還有兩個一品,我這個屁大點的七品衝什麼大頭?在人家地盤上吵架,能討了好去?不管不管。”

    李過嘿嘿直笑,跟着李想溜溜達達的轉悠到一處敵樓,上面兵丁趕忙見禮,不認識李想的七品袍子,可是李過的百戶服是認不錯的。

    李想和他聊了幾句家常,問道:“如今這裏可算太平?”

    “還行,咱們大軍壓在瀋陽錦州那兒,過來的都是零星打草谷的,成不了氣候。高興了,爺們兒也去打他們一回,就這麼地吧。”

    李過瞅瞅他的兵服號坎:“怎地如此單薄,這站久了豈不生病?”

    小兵看着他倆也不是什麼大官,衝着下面那些千戶左領們努努嘴:“有的穿不錯了,說是棉衣都送到瀋陽錦州前線了,甭管真假吧,自家忍着點,讓那些袍澤穿的暖些好殺韃子。”

    李過有些心驚,本以爲自家在陝甘時,就夠難的了,再瞅瞅這戍邊的將士們,又覺得心塞起來。挨餓受凍大家都一樣,可他們還多了一個守土殺敵,這就不一樣了。

    張張嘴想和李想說些什麼,李想指指他:“莫想那麼多,輪到你我時,也是這般。”從兜裏掏出幾個小口袋,塞給那兵丁:“嚐嚐我做的燒面,看看合不合口味?”

    那兵不知道如何下嘴,李過說道:“平時可就着熱水衝成糊糊,戰時就直接進嘴嚥下去。”

    嚐了幾口說道:“不夠鹹,這辣味還不錯,身上能暖和一些。”

    李想呵呵一笑:“北方人吧?我家妹子要是嘗一口,早就喊鹹了。”

    此言不虛,林黛玉瞅着史湘雲齜牙咧嘴的喝着糊糊,掩嘴笑道:“哎~~真真是個侯門閨秀,就差說何不食肉糜了。”

    史湘雲好不容易嚥了下去,趕緊的喝口茶說道:“你能比我好多少?不也是差點吐出來嗎?寶玉直接就噴出來了,襲人說他現在還拉肚子呢,哈哈哈哈!”

    她的大丫鬟翠縷愁的眉毛都打柳了:“小姐快別說了,襲人好一頓埋怨,怪咱們不該勾着寶玉喫外面的東西。沒看王夫人都瞪你了。”

    史湘雲衝她吐吐舌頭,站起來跑進洗漱間去漱口,不一會兒,跑出來說道:“我想着我叔叔當寶貝似的東西,一定好喫。誰成想是這樣。戍邊之苦,確實不是女兒家能想到的。我叔叔在外面每天是不是也喫這個過日呢?天下還真有你師哥這樣的奇人,難爲他怎麼想的?”

    林黛玉剝着橘子,塞進她嘴裏一瓣說道:“快歇歇嘴吧,這幾天別去前邊了,就在我這裏窩幾天。等着寶玉好了,你再去。”

    紫鵑收拾着外面曬得花瓣,聽見這話進來說道:“襲人也是,自己看不住,倒怨着我們。”

    翠縷呵呵冷笑:“不如此,怎顯得她。罷罷罷,以後可遠着點吧。”

    話音未落,雪雁帶着晴雯進了來,翠縷自己都樂了:“剛說遠着你們,怎麼上趕着又來了。”

    晴雯先給兩位小姐見過禮,衝着翠縷說道:“姐姐好沒道理,你遠着那京哈巴,何苦連累我。難道說,我們那院就沒好人了嗎?”

    黛玉和湘雲相視一笑,問道:“好人,你來作甚?”

    晴雯鼓鼓嘴說道:“說是來了親戚,夫人的孃家妹妹,來了一大家子,要姑娘們去見見。”

    黛玉對湘雲說道:“走吧,我知道是誰來了。師哥可是輕易不夸人,難得說她...”噗嗤一笑說不下去了。

    湘雲抓着她衣袖纏着問,黛玉怎肯說人家豐潤呢,再說,幾年不見,誰還不會是個潛力股。

    李想打個噴嚏,跟一位指揮使說着話:“家裏一切均好,伯父勿念。曹兄本來要來,可惜另有差事,只能託小弟送來家書了。”

    此人是瀋陽中衛指揮使,曹爾玉之父曹錫遠。

    曹指揮拍拍李想肩膀,鄭重說道:“爾玉幾番來信都提到了你,你們既然是朋友,就是我的子侄,我也不和你客套。這軍糧能存多久?炒制時間幾何?尋常兵卒可能制否?”

    李想掏出一份軍糧製作方略遞給他:“具在此處。若是野外,單人可帶七日口糧,北方多苦寒,月餘不會腐爛。”

    曹錫遠捏着指頭算了算說道:“一來一回,這就是三天的路程。單日行軍五十六裏,三天就能追出去一百五六,在算上糧草接濟,就能將陣線擴出去三百餘里。我有而敵無,老子終於能將這羣野豬追着餓死了。”

    李想掏出一塊臘肉,用隨身的小刀削了兩片,自己喫進去,再遞給曹指揮:“這是蜀地流傳日久的臘肉,家家戶戶可做,朝廷已經派爾玉兄去收購了,我們車行也跟着進川,以後這就是咱家的貨物了。”

    曹錫遠滿臉的風霜終於化凍,使勁拍拍李想的肩頭,要過那塊臘肉,帶着親兵走了。史侯爺在大帳裏看的一清二楚,等着曹指揮進來後,笑呵呵的說道:“錫遠兄,此子如何?”

    曹錫遠行過軍禮說道:“侯爺何必明知故問,我兒子和他來往甚密,有什麼是沒和我這個老子說的。你家的鹽場和玻璃纔是大頭,眼氣我個苦哈哈做什麼?”

    史鼎過來拉着他手說道:“少給我哭窮,朝廷一年的稅銀一半都在你們這裏,要說你是苦哈哈,我家豈不成叫花子了?虧着這幾年有了些零花,否則,家裏的老婆孩子們,還每天做着針線活呢,嘿!”

    二人分主次落座,史鼎問道:“老曹,你和說句實話。你家都督的據城而守,步步推進的方略,到底如何?朝廷壓力大啊,國庫年年被你們耗空,一有個天災人禍就只能等死,別被那羣韃子耗死!”

    曹錫遠嘆口氣:“這也是無奈之舉。追不上、打不着。能怎麼辦?侯爺您是老軍武,這其中的奧妙瞞不過你去。這方略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只要能守住,就是大功了。”

    史鼎揮揮手,屏退左右,從袖子裏掏出一個條陳遞給他看:“你瞅瞅這個,就在這裏看,出門就給我忘了。”

    那上面寫的是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大呼一聲:“是誰的方略?這讓我家都督如何自處?”

    史鼎抽回條陳緊緊的盯着他問:“可行否?”

    曹錫遠捏着指頭算了半天,長舒一口氣,緩緩說道:“換帥可行。”

    史鼎嘿了一聲,一拳頭砸在桌子上:“難啊!這背後幾家直將這裏當成了籌碼,混不管國家艱困,士卒苦戰之難。”

    “當今怎麼說?”

    “但憑朝廷有的,任爾等予取予求,只求莫要丟了祖宗之地。”史鼎恨恨的說道。

    曹錫遠沉默半晌,也不說話,拱拱手就要走。史鼎喊住他道:“等會兒,給你八個字。”拿起筆來寫好,遞給他說道:“你也是我父親的老卒,別丟了他老人家的臉。”

    曹錫遠仔細一看,那上面寫着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八個大字。忽然喜出望外:“侯爺何時有這樣的韜略了?妙極!”

    史鼎老臉一紅,揮揮袖子將他趕了出去。自己得意的一笑:“侯爺沒有,侯爺女婿可以有啊,哈哈哈,算算我家女孩也有兩三個,隨着他挑。嗯,還是先緊着大哥家的雲兒吧,也不知道和那林家小姐處的如何?”

    湘雲拉着賈母嘰裏呱啦說個不停,迎春實在忍不住拉着黛玉說道:“妹妹是怎麼忍得她?以前來家的時候,和我住一個屋,天天吵得腦殼疼。”

    黛玉悄悄的說道:“給她找點事做不就好了,她就是閒的。”

    偏偏被一旁的薛寶釵聽到了,轉過頭也悄悄的說道:“妹妹一向可好?令師哥怎地不見?”

    黛玉掩住嘴說道:“姐姐是要找我,還是要找他?”

    探春噗嗤一笑:“怎地來我家的女孩,十個有八個要找四維哥哥,難不成我家是給他養着姐妹的?”

    寶釵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這麼說來,找他必要先找妹妹了?”

    黛玉促狹的一笑,推推旁邊的迎春:“問你呢二姐姐。”

    迎春茫然不懂,三個人瞧着她的樣子嘻嘻笑起來。

    湘雲也發現了她們狀況,喊一聲:“好啊,說悄悄話也不帶着我。”就跑了過來。

    寶玉也跟在後面,幾個人嘻嘻哈哈鬧在一處。

    迎春低下頭,這才暈生雙頰,藉着喝茶遮住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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