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紅樓庚子紀實 >第一百六十集 一地雞毛
    詞曰:

    一向年光有限身,

    等閒離別易銷魂。

    酒筵歌席莫辭頻。

    滿目山河空念遠,

    落花風雨更傷春。

    不如憐取眼前人。

    八月乙卯日,賈府被抄第三日。天子駕崩於乾清宮。忠信王隨即於八月丁巳日登基,年號崇信。

    隨即赦天下,甄家只留長房甄寶玉一人無罪開釋,其餘人等不過是略減了些刑罰。甄寶玉出獄後便不見影蹤,有人言曾在竹林寺內見過他的身影,只因鬚髮皆無,一時間也認不真切。

    而賈府自請去爵後,被收沒了榮國公府,賈母住進梨香院,算了祖產逃過罰沒。查抄了寧國公府,被抄之前尤氏因無後,被趕出府去,尤三姐卻成了戴罪羔羊,滿室的財產被抄走之後,又被順天府叛爲罪妾,所幸腹內有着嬰兒,免了苦役,只在順天府牢外做活養家。賈蓉下獄三年,其妻胡氏被孃家接走。不久,一紙退婚書擺在了他面前。

    賈赦被奪一等將軍之職,貶去西北。他卻心滿意足攜妻邢氏並庶子賈琮,辭別賈母而去。賈璉丟了差事不說,還坐了幾天大獄,還是賈琮給交的贖銀,讓他留在京城看家。

    最爲難的就是賈政並王氏。賈政革職流放,後念及“故去”的元春,給了個戴罪之身,猶如昔日的賈雨村一般;偏王氏有着王家、甄家隱沒之財,只能下了大獄。賈政四處求人,才得了一個消息,交罰銀便可回家。

    可憐他哪還有什麼銀子,抄家之時,連把扇子也沒帶出來過。

    正焦急時,有人牙子前來打探家裏下人消息,因爲賈政的開釋,只是無了官身,故此滿府的下人還需他的定奪才能去留。

    政公問道趙姨娘,此事可如何解決?趙姨娘得了兒子賈環的說辭,就對賈政言道:“咱家是養不起這麼多丫頭了。可要都賣出去趕出去,也不是個善終。老爺只管叫她們都來,我給她們安排一個去處。”

    賈政好奇問道:“你一個足不出戶的婦人家,哪裏還會認識別人?”

    趙姨娘得意的說道:“可我還有個親親女兒啊!只管賣給她去,錯不了的。”

    賈政滿面羞慚:“這如何使得?我素來不會求人,這次爲了救王氏,已經是顏面掃地了。再去求女兒買人,我還不如一頭撞死的好。”

    趙姨娘嗨了一聲說道:“老爺只管瞎着急。有個人不用求,也會送銀子來的。只是咱家這些丫鬟們都是好的,賣了可惜,還不如給了探春使喚。不過...有幾個確實難辦的,還請老爺定奪?”

    賈政一問才知都是寶玉房裏的,尤其是襲人這個過了明路的“姨娘”人選,不由沉吟起來。半晌說道:“咱們是要回金陵老家的,從此就是耕讀人家了。真是用不到這些人,更何況這姨娘了。誰家姑娘肯嫁進門就看見姨娘呢?索性都打發了,倒也清淨些。”

    趙姨娘心中暗暗得意,就知道賈政嘴上說着不忍,可下手還是極狠的。這下自己可以任意施爲了。

    賈政此時也是隨着賈母住在梨香院,只是躲在東屋裏過活。

    賈母聽見他倆的對話後,暗自嘆息片刻,與鴛鴦說道:“咱家還有多少銀子?”

    鴛鴦小聲說道:“還好是收沒,我才把那些銀票藏在身上帶出來。只是,老祖宗,這些錢可是咱們最後的依仗了。可不敢去救二太太。您沒看薛姨媽嗎?那可是親妹妹,不一樣被兒子接走,連句話都不說的嗎。”

    賈母問着說:“這幾日玉兒怎麼沒來?可是也忘了我去?探春這丫頭也拿大了,直讓賈環這個小子糊弄我。”

    鴛鴦連忙解釋:“您忘了現在是國喪,她倆身上都有誥命,每天都要進宮跪靈。哪得時間來啊?可是一應喫食供給全有,這才讓咱們有了喘息。”

    賈母恍然頭暈了片刻,就歪着身子睡下了。

    鴛鴦心知這是年齡大了,又遭受家門不幸,心智失守之症。伺候着她睡下後,這纔出來請賈政說話,要請大夫來看看纔好。

    賈政哪有這樣的經歷,又手足無措起來。趙姨娘卻做了主,讓賈環出去找個醫術高的來。

    賈寶玉跟十幾個丫鬟擠在西廂房,整日裏長吁短嘆,這裏也曾有過這麼多人。可是那時,這裏卻是歡歌笑語一片,哪有如今的愁雲慘淡。

    聽說要給賈母請大夫,忽然想起一人,就推門走了出來,說是要去請張友士前來一趟。

    鴛鴦上下打量一番寶玉,搖搖頭說道:“寶二爺去不得。現在府裏沒有這麼多人手,單就茗煙一人跟着,闔家都不放心。還是等着環三爺來吧。他是跑慣的,又有王府的牌子,來去方便。”

    賈政狠狠瞪了一眼這個和他一樣無能爲力的兒子,直說道:“現如今家裏這樣,也養不住這麼多丫鬟了。你自己拿主意,留下一兩個,剩餘的就給了文書遣散吧。”

    寶玉猶如被雷劈一般,愣在了當地。賈政喊他兩聲,就回屋歇着去了。趙姨娘勸他幾句後,就出門等着賈環。留下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鴛鴦無奈喊來襲人、麝月,先把這位爺拉回屋中再說。又對麝月說道:“是走是留趕緊拿主意。要走也是去旁邊的王府,三姑娘等着人手要用呢。”

    麝月悄悄一指襲人:“她可怎麼辦呢?剛纔我們可是都聽見了。她嘴角都咬出了血。”

    鴛鴦雙手一攤:“我又能如何?總不能把寶玉的姨娘帶進王府去吧?這怎麼說都不通的啊?事到如今,只能怨她自己想的太多,不自重罷了。”

    麝月也是無奈,只好回房先勸好了寶玉再說。

    給賈母延醫問藥,咱們就不囉嗦了。只說李想,天天陪着崇信天子安靈。君臣倆暗暗商議了許多,決定大喪過後立即動手,不能給他們片刻喘息之機。

    “朕可不敢指望京師六營,你把你那三千人馬調進宮內,幫朕守住內宮。只要內宮不亂,朕就不怕什麼了。”

    李想一身孝服跪在一邊,用手在地上劃拉着說道:“六部中書總要有人上個書,哪怕做個樣子咱們都好說事。您那有人選了嗎?”

    旁邊一位內侍悄聲說:“王爺,改改口吧。被人聽見,您這是大不敬。”

    李想忽然醒悟過來,對啊,人家是天子啦,我這還把他當親王可怎麼行。

    還沒等他請罪,崇信帝擺擺手:“沒那麼多講究。這仗打不好,我這個皇位也坐不牢。先說說你的打算。”

    李想言道:“有幾家可用。理國公家讓柳芳出面,守住承天門。神武將軍馮唐可守住中書六部。史家雙侯呢,怎麼也能鎮住大部分營衛。只要這些地方不亂,單憑東衛和錦衣衛,是亂不起來的。”

    “那就安排好後,在朝堂之上動手。擒了賊首,又困住羣臣。想亂都沒機會。”

    李想嘿嘿一笑:“請容臣擺個樣子裝一下。到時我就放把椅子坐在東衛門口,一邊喝着茶一邊堵着門。我看誰敢呲牙。”

    崇信踢他一腳:“你也是重臣了,怎能孤身犯險?不妥!”

    “我帶一百兵丁足矣!您忘了我是怎麼殺得他們大敗的?”

    又衝那位內侍說道:“王內相到時陪我去一趟,咱倆喝着水堵門,他們一看就知道這是天家的意思了。再敢扎刺,就是誅族了。”

    “你不在,這些兵誰管?”

    “我媳婦啊!她就陪着張皇后在內宮,只要您一聲令下,內宮就被團團圍住。任是誰,沒有萬餘兵馬,也攻不進去。”

    崇信帝點點頭:“如此也好。只要除了閹黨,朕就可以整治朝綱了。”

    李想思量一下問道:“不是臣多事啊,遼東您還讓北靜在嗎?”

    崇信帝翻翻眼皮訓他:“朕早晚把他給你就是了。他家經營遼東甚久,急切間不可大動干戈的。聽說也能和韃子打上幾個回合了,你急什麼?先理內政要緊。”

    李想只好閉嘴不言了,等着時辰到了,就溜出去溜腿,四下裏看看。

    一個小宮女卻悄悄靠近他身後言道:“順王可還記得抱琴?”

    李想愣了一下,也不回頭說道:“你怎地還在宮中?”

    “先帝病的急,就把我的事給忘了。此刻我已淪爲雜役一般,也不知新皇將待我如何?”

    “可想着出去?”

    “正是如此。還請順王救我。”

    李想慢慢往前走着,抱琴跟在身後三步之遠,就聽他說道:“有機會就去內宮,見見黛玉和探春。她們自會知道你。”

    抱琴微微躬身,快步走開。

    果然晚上回府時,抱琴已在府中忙活起來。探春過來說道:“皇后特許的,也沒聲張,就換了衣服跟着我們出來了。”

    李想哈哈一笑,捏捏探春臉蛋說道:“三妹妹越來越有大將之風了。就先跟着你吧,讓她少露面。等我用她的時候再說。”

    探春又說道:“老太太有些身子不適,我要和林姐姐過去看看。可有不便之處?”

    李想只是囑咐道:“讓你爹閉門思過,等着回老家。你那個親孃也不要多事,更不要去救那位二太太。不給她個教訓,她不會有長進。”

    黛玉過來訓他:“三妹妹好容易回府一趟,你怎麼就這樣不近人情的。她自會將事情辦的妥當,不用你操心。”

    這是發了性子了,都是想要兒子惹的禍,李想可是把她折騰的不輕。膝蓋處要重重裹着棉布,才能跪下去少疼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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