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漢靈昭烈 >第10章:子時之約
    禪房前的石階上,武松靠着廊柱席地而坐。他擡頭望着漸漸西沉的落日,光線柔和地撫摸着他的臉,驅散了秋日裏涼意。

    這兩日是如此漫長,他不知道究竟是因爲不用再去聽禪頌經,變得無所事事了,還是因爲等待。

    等待這個子夜的到來。

    亥言也在等。他其實不想等,因爲他知道那青衣人必定是名靈戒,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個罷了。但無論是誰,都會讓事情變得更復雜。

    他不是沒有動過返回靈界,向大師兄回稟的念頭。只是自古以來,從靈入凡易,從凡入靈難。如果想從凡間返回靈壇,只能取道秦嶺太白山的拔仙台。

    可杭州距離太白山三千餘里,即使他身負五行之術,能馭土踏雪無痕,可日行千里,也是萬萬來不及。

    然而,即使不等,他也無法預料這個子夜會發生什麼,武松又會怎樣。

    所以他也只能等,或者說是賭。

    賭武松能贏。

    亥言走進西院時,武松依然坐在禪房前的石階上。看見亥言進來,武松微微頷首。

    “武都頭的那對戒刀可還在?”亥言問道。

    “在。”

    “甚好。”

    “會有刀兵?”

    “或許會。”

    “你會出手?”

    “我不會,武都頭忘了,我有靈律在身。”

    “那青衣人也不會出手?”

    “絕不會。”

    武松眉頭微微一緊,亥言也瞧在眼裏。

    “有幾分勝算?”

    “可能一分都沒有。”

    “那非打不可呢?”

    “那就打了再說。”

    ........

    亥正三刻,六和寺。

    萬籟俱寂,世界彷彿消失了一般。

    武松立於廊下,換了一身僧袍。皁直裰似烏雲遮體,雜色絛如花蟒纏身。這並不是一件新衣服,卻正是他當年以行者名號行走江湖的打扮。

    五年來,這身行頭一直被壓在箱底,正如那對一直藏在匣中的鑌鐵雪花戒刀,如今都重見天日。

    戒刀自然也在武松手裏,只不過是右手持單刀背於身後,刀脊貼臂,形藏意現,蓄勢待發。

    一陣風過,院裏那株古槐的枝葉沙沙作響。

    葉隨風動,枝響刀鳴。鑌鐵雪花戒刀嘯鳴聲乍起,刀尖微顫,如蛇吐信。

    剎那間,四條身影從槐樹的枝葉中躥出,飛身而下,領頭的正是那青衣人。

    “武都頭別來無恙?”青衣人拱手道。依然是三日前的裝束,一樣的神情。

    “閒話少敘,有什麼話你同他說便是。”武松冷冷一笑,指向身後的禪房。

    “乙恆師兄,果然是你。”未等青衣人說話,亥言推開房門,從禪房裏走了出來。

    看到迎面而來的亥言,青衣人似乎並沒有感到驚訝,倒是露出了幾分預料之中的冷笑。

    “難爲你了,小師弟。爲了武松,還特意剃了個光頭。”青衣人說道。

    “我剃個光頭不算什麼,倒是師兄你擅入靈壇,盜走靈環,真是膽大包天。”亥言說話間仔細打量了乙恆身後的三個黑衣蒙面人。

    “哦,小師弟已經看出來了。”乙恆嘴角一撇,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馭動靈環也不是什麼大事,當年仙師不也借靈環之力,介入天下紛爭。我這次不過是借用了幾個英靈的靈環而已。何必大驚小怪。”

    英靈!亥言聽到這兩字,心裏一沉,“你果真是放出了岳飛的靈環!”

    “小師弟果然聰慧。不然有誰能開三石之弓,百步穿楊,破掉封印呢。”乙恆說話間看一眼武松,“只可惜岳飛的靈環已經被武都頭破掉了。不過,說起來,武都頭和岳飛也算是師出同門,師兄贏了師弟也屬合情合理。”

    亥言也看了一眼武松,他知道,這些話又會讓武松不明就裏。岳飛的確算是和武松師出同門,但兩人卻並不相識,哪怕是在傳說裏。

    武松一臉平靜,彷彿什麼都沒有聽見。經歷過這兩日的種種奇遇,他已經不再對任何聽上去荒誕離奇的事感到奇怪。

    “你處心積慮破掉封印,可曾想過後果?”亥言正色問道。

    “後果不是想出來的,是做出來的。”乙恆不屑地說道,“你們靈守素來喜歡思前想後,婆婆媽媽,以至坐失良機。當年夷胡亂夏,你們就坐視文明遭難,這就是你們的禮義之道?”

    “華夷之辨,當年早有論斷。你們難道還想重啓內亂嗎?”亥言不由提高了嗓門,眼睛盯住了乙恆。

    乙恆看了看亥言,臉上露出了輕蔑的笑容,“不敢。只是武松入世,和華夷之辨何干?既然他已得凡人肉身,爲何要被封印在此?你們自詡不干涉凡間乃是正道,那封印武松又是何道?”

    乙恆一連三問,語氣平靜卻眼含蔑視。亥言竟然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迴應。

    的確,武松被封印於此只是大師兄的權宜之計,他究竟是誰?該屬於何處?又會去向何方?沒人能說清。

    眼見亥言一時無語,乙恆面露得意之色道:“如何,小師弟?是繼續做口舌之爭,還是用刀劍說話?”

    “封印已破,武松入世已經近在眼前。爲何還要刀兵相見?”亥言擰眉問道。

    “小師弟放心,我不會取他性命,不然也不用等到今日。”乙恆依舊一副輕蔑的神情,“何況,動手一定需要理由?”

    “你......”亥言氣得不由臉色發紅,可還沒等他將餘下話說出口,一旁的武松已經朗聲說道:“閒話少說,動手吧!”

    話音未落,武松的單刀已是寒光掠動,劈風而來。

    刀鋒削中自己胸口的瞬間,乙恆不由吃了一驚:“武都頭的刀比三日前又快了!”

    但更喫驚的是武松,他手中的鑌鐵戒刀如同砍在銅皮鐵骨之上,硬生生被彈了回來。

    “武都頭不可。”亥言驚叫道。他萬萬沒想到武松會對乙恆出手。

    武松一驚之下身形已急退幾丈,待站定之後,右手虎口依然隱隱作疼。

    “他身負五行之術,可御金,免受刀劍鐵器之傷。你傷不了他。”亥言只怪自己沒有和武松說清楚,但他們身負五行之術的事情其實也從未對凡人說起過。

    “相信我,武都頭。他絕對不會出手。”亥言對武松說道,“你只需專心應對那三名黑衣人便是。”

    武松微微頷首,算是迴應。“我只是想看看他是否真的不會出手。”只是瞬間,武松就恢復了平靜。

    在任何意想不到的時候,迅速恢復心神,這早已是他縱橫江湖的一種本能。

    剛纔的那一刀他幾乎用盡了全力,如果不是手中戒刀乃是鑌鐵打造,恐怕已經卷刃。

    但這一刀,也讓武松徹底相信,這青衣人絕非凡人。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