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漢靈昭烈 >第127章:
    與九之數有關?柳如煙也很快想到了康王趙杦。

    她在杭州蟄伏三年,不僅對江南一帶的官員瞭如指掌,對朝廷上下的顯要人物也多有了解。這康王原本在諸皇子中並不起眼,但時勢使然,機緣造化,一次出使金營之旅讓他因禍得福,成了宋室孤懸在外的唯一希望。

    聽柳如煙講完康王之事,無涯子沉默了片刻。

    “這康王果真是唯一倖免的宗室子弟?”無涯子問道。

    “據徒兒所知,的確是。”柳如煙回道,“如今宣和皇帝父子以下所有皇族皆被金人所俘,唯有康王擁兵在河北一帶。”

    “這康王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又和陳王曹植又有何相通之處呢?”喬黛在一旁問道。

    無涯子微微搖了搖頭。

    “爲師於谷中數十載,對這宮城之事自然不甚知曉,康王其人也素無耳聞。恐怕只有是兒還多少了解一些。”無涯子望向了柳如煙。

    柳如煙此時突然想起了什麼,隨即回道:“師父,我武大哥與那康王曾有數面之緣,不妨請他來一問究竟。”

    無涯子點了點頭。

    亥言早就想進去了,眼見柳如煙來請,也不再客氣,拉着武松進了竹廬正堂。

    說起康王,武松強壓着怒火,將幾番在相州相遇之事擇要說了一遍。說到康王一味苟且偷安,避戰不前,甚至私通金使,暗自乞降時,武松不禁雙眼眥裂,怒氣難掩。

    無涯子也聽得眉頭緊鎖,面露慍色。

    言罷,武松又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遞給了無涯子。

    正是那封康王寫給二王子完顏宗望的乞降信。

    讀罷書信,無涯子掩卷不語,緩慢地走到門口,獨自望着院外的羣山。

    良久之後,無涯子才緩緩道:“若真是天數如此,怕是也正應驗了老朽當年和種將軍所言,以地換時,退守江南實爲不得而爲之。”

    “前輩的意思是?”武松一臉不解。

    “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如今宋帝被俘。若想號令天下之師驅逐韃虜,必先有人可振臂一呼,使天下歸心。”無涯子道,“但眼下只有兩個選擇。”

    “哪兩個?”亥言也問道。

    “恕老朽斗膽妄言,這其一是另立乾坤,擁戴一位異姓之人重整山河。但短時之內,怕是找不到可以讓天下信服之人。”

    “那其二呢?”

    “這其二自然就是奉趙氏一脈爲君,以續大統,以聚民心。而爲今之計,也只能是這個康王了。”

    “這......”武松想發作,但最終還是忍住了,只能一拳砸在自己手裏。

    “可師父,這康王一味怯戰,擁重兵卻畏金如虎,他真能力挽狂瀾嗎?”柳如煙問道。

    無涯子沒有立即回答,卻話鋒一轉道:“是兒,那封書信你可曾看過?”

    “徒兒方纔也看過了,信中盡是諂媚之詞,屈膝之態,哪有一國一王之尊嚴!”柳如煙回道。

    無涯子微微頷首,又問喬黛道:“黛兒,你以爲如何?”

    “小師妹所言極是。”喬黛回道,“信中所言實乃奴顏婢膝,不堪入目。”

    “此乃其一。”無涯子道,“爲師其實想問的是,這康王的書法如何?”

    “這......”喬黛又低頭看了看那封書信,“若論書法,康王此信介入行真之間,倒是出規入矩,用筆豐腴圓潤,卻又不失清逸之氣,頗有東晉二王之風。”

    無涯子也道:“若只論書法,這康王倒是無愧皇室子弟,其造詣不輸其父宣和,更是自成一家。想來,這官家皆是文人雅士,一脈相承。”

    “師父的意思是?”柳如煙不知師父爲何又要論及康王的書法。

    “爲師曾遍觀歷代君王之御筆,雖各有千秋,但若只論語法造詣,本朝諸位官家可謂鶴立雞羣,獨領風騷,縱是漢武大帝,盛唐太宗亦不能相較。可惜......”言至此,無涯子突然話鋒一轉,“治天下絕非止於筆墨,吟詩作對固然風雅,但殺伐決斷纔是帝業正途。”

    “師父的意思是,本朝的官家皆是筆墨皇帝,卻無雄武之志?”柳如煙道。

    無涯子又微微頷首。

    “想那太祖皇帝當年以馬上得天下,深知武將之患足以顛覆乾坤,所以纔有杯酒釋兵權,遂開啓以文治天下。”無涯子道,“然矯枉難免過正,自太祖以降,本朝以重文抑武爲國策,守內虛外,強杆弱枝,以至於內承平日久,於外則武備鬆懈,內憂隱於積弊,而外患則彰於邊禍。此積弱非一日之功,也非一人之禍也。”

    “前輩之意是,康王之弱,弱不在康王,而在趙氏一脈經年累月之弊?”亥言道。

    “小師父所言,正是老朽之意。”無涯子道,“試問自太宗以下,以至宣和皇帝及諸子,又有何人具雄才偉略,有開疆拓土之能?”無涯子語氣依然不急不徐,但恨其不爭之意愈發凸顯,“只不過皆是安於現狀,抱殘守缺罷了。”

    “所以,在前輩看來,就算換個皇子,和康王也沒甚分別?”亥言又追問道。

    無涯子未置可否,只是又走到門前,獨自悠悠道:“老朽也希望這畫中的玄機並非如此,可是眼下之局,似乎又別無他解。”

    衆人一時皆陷入沉默。

    待出了正堂,武松將亥言拉到一邊,才問道:“這所謂畫中的玄機難道就是說,康王會繼承大統,成爲官家?”

    亥言無奈地點了點頭,“以前輩之言,是。”

    “這也是你當初死活不讓我殺了那趙杦的緣故?”武松接着道。

    “是。卻也不是。”

    “何意?”

    “那康王日後的確會成爲一國之君,這是天命,亦是人爲。”亥言道,“而我不讓你殺他,正是因爲君王的天命有數,雖天命不可違,但人事亦可爲。”

    “究竟是何意?”武松還是不太明白。

    “就是我等雖然改變不了他的命運,但可以改變他的想法。”亥言道,“若他日後註定會成爲君主,那也希望他可以成爲一位明君聖主!”

    “他能嗎?”武松看着亥言,一臉茫然地問道。

    “不知道。或許吧。”亥言道,“唯盡人事,但聽天命。”

    武松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又問道:“那被金人俘虜的官家還救不救?”

    “當然要救。”亥言回道。

    “倘若真的救下了,那康王又該如何?”

    “救與不救,天下萬民依然要奉趙氏爲主。”亥言道,“至於究竟是何人爲君,上有天數,下有綱常,也論不到你我操心。況且,你我要救的絕非官家之人,而是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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