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漢靈昭烈 >第191章:帝王心機
    趙杦幾乎一夜未眠,孤燈寡人,苦思冥想。

    次日一早,他就以妄揣聖意的罪名將那個曹章逐出了南京,貶至江州,且九年之內不得遷秩。

    隨後,康令密令自己身邊的心腹內侍蘭桂急赴相州,在被搶回的御府藏書中找到皇室譜牒和翰林醫官院的診錄,並悉數帶回。

    月餘之前,當相州知州趙不封差人來報,說是搶回了一批御府藏書時,他還未放在心上。而此時,趙杦才意識到,自己身上這個不可告人的祕密很可能會在後宮記錄中留下痕跡,他必須把一切可能存在的痕跡徹底抹掉。

    在提心吊膽了七日之後,蘭桂回來了,而且果然在御府藏書中尋到了皇室譜牒和醫官院的診錄。

    趙杦本想重賞蘭桂,但轉念一想,如此一來反而會令人生疑,旋即作罷。

    查閱診錄之事,他也不敢讓人代勞,而是趁夜深人靜之時,自己獨自翻閱。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又是種種令趙杦不敢細想的記錄。

    其中關於韋氏懷孕的記錄中寫道:崇寧五年,十月,壬子,入內問診平原郡君,其脈由寸至尺,如盤走珠,乃喜象。

    趙杦自小博覽羣冊,且不限於聖賢之書,對醫學算術雜藝亦有涉獵。他依稀記得,若要把出喜脈,至少要有二月身孕纔可。而按照診錄上所載的日期推算,其母韋氏幾乎就是在將過兩月之期就被診出了喜脈。

    如此精準的效率,看似只是巧合,但若是聯繫到母親信中所言,一切就像早已謀劃好了一般。

    診錄中的可疑之處還不止於次。

    根據記錄,韋氏自診出喜脈之後,到誕下趙杦,在不足七月的時間內,御醫居然給她開了十七次安胎藥,每月至少兩次,其用藥有白朮、黃芩、生地、續斷、女貞子……不一而足。

    對於婦科之症,趙杦雖然也略知一二,但所知也只是皮毛而已。而對於這些淹沒在後宮繁雜記錄中的信息,他總覺得有些不尋常之處。

    思量再三,趙杦最終壓制住了自己探究真相的好奇心,趁着夜深人靜,將所有的診錄付之一炬。

    一起燒掉的還有母親韋氏的那紙親筆信。

    無論這封信上所言究竟是否屬實,無論這些記錄背後究竟意味着什麼,趙杦都不會讓其再留存於這個世界上。

    無論何人敢阻止自己“即真”登位,也皆如此類,灰飛煙滅,屍骨無存。

    至於皇室譜牒,趙杦在其中倒是並未發現有何可疑之處。倘若說一定要有,那就是,據譜牒所記,道君帝一共有三十二位皇子,但在趙杦的記憶中,算上自己應該也只有三十一個,其中七人夭折,健在二十四人。

    而據譜牒所載,這個不在趙杦記憶中的人,名叫趙相,生於宣和七年八月,照此算今年應該纔不到兩歲。

    趙杦想了良久,也沒想起來自己有這麼個弟弟,既沒見過,甚至連聽都沒聽過。

    雖然自己十五歲就離開了皇宮,但有新皇子出生這種事,自己不可能一點兒不知道,而且也從未聽母親提起過此事。

    趙杦如今滿腦子皆是和自己登基有關的事,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皇子不得不令他心中疑竇重重。

    儘管這只是一個不到兩歲的弟弟,但若是和自己非宋室宗子這件事聯繫在一起,這位下落不明的弟弟就顯得尤爲重要了。

    趙杦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讓自己身世之謎徹底消失纔是最重要的。

    他突然有點後悔,後悔自己沒有讓蘭桂把相干的御府藏書全帶回來,尤其是那些後宮的起居注,很可能也隱藏着某些蛛絲馬跡。

    但若是眼下再差人去取,還只是取起居注,而不是將所有藏書運走的話,勢必會遭人懷疑。尤其是他那位族兄,相州知州趙不封。

    二人雖同宗同族,但自從自己安插在相州的暗樁暴露之後,二人之間實際上已是心照不宣,只是沒有徹底撕破臉皮罷了。

    所以,如何處置這些御府藏書纔是眼下最要緊之事。

    看着火盆中已漸漸熄滅的餘燼,趙杦腦海裏也漸漸有了一個想法:這批藏書無法如何不能再回到宋人之手,它最好的歸宿就是永遠、徹底地消失。

    趙杦也知道,御府藏書有不少傳世的典籍,還有歷代名家和帝王的墨寶,代表着這個王朝,乃至諸夏文明數千年的燦爛文化。

    身爲一位讀書人,這些藏書的價值他焉能不知。

    但是,這一切和自己的即將到手的帝位相比,都不重要了。況且,以自己在文學和書法上的造詣,他相信,只要自己他日登上大寶,這王朝的文化將迎來一個前無古人的偉大時代。

    在這一點上,趙杦甚至覺得自己不遜色於道君帝。他自幼習文,尤其在知道父皇擅長書畫,工於筆墨之後,他更是發奮苦讀,勤練書法,就是想討得父皇歡喜,對他另眼相看。

    雖然,這一切的努力最終被證明於事無補,但他在書畫上的多年勤奮並未白費。尤其在書法上,他更是情有獨鍾,自束髮之日起,非大利害相妨,未始一日舍筆墨。初學米黃,後專意王羲之,年及弱冠,已是自成一家。

    他相信,他日後人若論及帝王書法,自己絕不會在道君帝之下。

    而今日所犧牲之一切,都將因爲他這位千古一帝的降臨而物有所值。

    火盆中餘燼業已完全熄滅,只見灰煙升起,慢慢消散在空中。

    此時已是醜正時分,趙杦卻絲毫沒有倦意。

    他內心的火焰一直在升騰。

    如今,隨着元祐皇后手書和道君帝御書的先後到來,他的登基,於法於理皆已明正言順,這股燃燒了快二十年的火焰必將一飛沖天,震古爍今。

    卯時一過,趙杦就將貼身內侍康錄叫了進來。

    這位康錄雖是宦官,但卻也頗通文墨,還寫得一手好字,所以深得趙杦信任。平日裏,諸多文書也多由其代筆起草。

    如今,登基之日將近,需要起草的文書實在太多,趙杦也將起草加封各地官員詔書之事交與了康錄,令其代行中書舍人之職。

    一大早把他叫來,趙杦是想問他,關於加封相州知州趙不封的詔書擬好沒有。

    “回稟官家......”

    “嗯……”趙杦狠狠瞪了康錄一眼,“切莫胡言亂語,授人口實!”

    “是是,小人該死,該死!”康錄連忙道,“小人只是心情迫切,一時不察,才脫口而出。”

    “好了,說正事吧。”趙杦撇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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