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漢靈昭烈 >第253章:螭紋迷蹤
    在積翠潭裏一泡,還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那後生就醒了。

    醒來說的第一個字則是:餓。

    於是,回到翠華寺中,這後生一連吃了九個飲餅,外加兩碗豆腐,兩碗薺菜羹。

    可惜,寺中卻無葷腥。若不是柳如煙從寺外偷偷給他帶來兩條醃山雞腿,這後生的嘴怕是還顧不上開口說話。

    喫飽喝足,又換了一身乾淨的僧袍,這後生終於換了個模樣。

    他看上去也就十七八歲,一問之下果然年方十七,不過後生回答的則是“生於政和元年”。接着問下去,後生說自己乃是汴京人士,姓肖名真。

    而問及爲何被金兵追殺時,肖真說自本是隨太上皇一路北狩,在行至真定府以北時,趁夜逃脫,結果在途經真定府時,又被金兵發現,才一路西逃至此。

    “隨太上皇北狩?”上官令一驚,“莫非你是朝廷命官?”

    “嘿嘿。”肖真尷尬地笑了笑,“本......不,我乃祕閣修撰,小官而已。”

    此言一出,衆人皆是一愣,心想這小哥小小年紀,爲何已經爲官了。

    見衆人面有疑色,肖真連忙補充道:“哦,我是拜祖上所賜,蔭補入仕,並非科舉及第。”

    言罷,肖真這纔想起來拜謝衆人的救命之恩,不過也只是拱了拱手而已,連欠身都沒有。

    “這位肖大官人,你這武藝是從哪裏學的?”武松突然問道。

    “家傳,家傳的。只是些粗淺功夫而已,不值一提。”肖真回道,“只是防身而已。”

    “那敢問肖修撰,眼下有何打算?”柳如煙問道。

    “嗯......聽聞建炎新立,我有意投往應天府,好爲新帝效力。”肖息回道。

    一聽他要去投趙杦,武松立時臉色一變。不過,還未沒等他發作,柳如煙卻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

    “此去應天府有上千裏之遙,非十日半月能達。”柳如煙笑着道,“肖修撰不妨在此先歇息一晚,明日再做計較。如何?”

    “也好,也好。”肖真道,“那就先在此歇一晚再說。”

    “那我等就不打擾大官人休息了。”柳如煙一邊說着,一邊引着衆人出了房間。

    聽聞救下的是位朝廷命官,空見大師也不敢怠慢,命僧人將自己的禪房打掃乾淨,然後請肖真住了進去。

    肖真也不客氣,欣然住進了方丈的禪房。

    看着肖真大搖大擺地搬去了方丈的禪房,柳如煙轉身回了客堂屋內,隨手將房門關了起來。

    此時,衆人皆已圍坐在桌前。

    “煙兒,此人是不是有詐?”武松問道。

    柳如煙點了點頭,“此人話中確有頗多可疑之處,像是有意在隱瞞些什麼。”

    “娘子所言不差,就說他這官職就不象是真的。”上官令道。

    “上官大俠是說,他年紀尚小,不可能爲官嗎?”普鳴鳳問道。

    “那倒不是。”上官令道,“宋官之中多有蔭補入仕者,十七歲做官也未必不可。”“那是爲何?”

    “還是因爲他這官職太小。”上官令道。

    “太小,這是何意?”韓嶽蓉也聽糊塗了。

    “據我所知,能隨二聖北狩的官員皆是大宋重臣,再不濟也是高品階之臣。”上官令道,“可這祕閣修撰頂多就是個六品官,根本輪不上被金人擄去。”

    “上官大俠所言極是。”柳如煙也在一旁道,“而且,這祕閣修撰通常是授與資深學士的貼職,此人小小年紀,斷不可能。”

    “此人定是在撒謊無疑!”武松也道,“若他果真是個六品小官,又怎麼驚動神箭營的人。”

    “武大俠所言極是。”上官令道,“此人身份絕非他所言那麼簡單。”

    “嗯。”柳如煙也點了點頭,“若真如他所言,金兵是從真正府一路追來,那真正府距此少說也有三四百里,一個普通的六品官員斷不會讓金人如此興師動衆,窮追不捨。”

    “還有。”上官令道,“不知諸位注意到沒有,此人行爲舉止頗有倨傲,完全不像一個尋常官員。”

    “他好歹也是位大官人,在我等百姓面前架子大些,難道不妥嗎?”韓嶽蓉有些疑惑。

    “姐姐,上官大俠的意思是,此人舉止有一種天生的傲慢。”柳如煙接過話,“就算我等救了他一命,他似乎也覺得是理所應當,連拱手之禮也頗爲敷衍。”

    “柳娘子觀察得真是仔細。”上官令道,“在下正是此意。而且,他這年紀也頗爲可疑。”

    “哦,疑在何處。”韓嶽蓉追問道。

    “按理說,隨二聖北狩的皆是重臣,不可能有如此年輕的官員。”上官令道,“如他這般年紀的,只可能是內侍或者......”

    話說至此,上官令卻沒有把話說完,只是默默地看了柳如煙一眼。

    “那此人究竟是何人?爲何要隱瞞身份呢?我等不是救了他嗎?”翠荷突然忍不住問道。

    “這其實是一個問題。”柳如煙拍了拍翠荷的腦袋,“若是他的身份過於隱祕,又怎會對我等陌生人如實相告,雖然我等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隱祕?”武松眉頭一皺,“煙兒你是說此人可能是......皇族?”

    儘管武松在說出“皇族”二字時,已經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此言一出,房中頓時鴉雀無聲。

    武松說出的話,其實也是柳如煙和上官令想說卻沒有說出口的。

    片刻安靜之後,上官令道:“此人身上確有不少可疑之處,但若說他是皇族,怕一時之間還難以斷定。”

    “或許有一點可以斷定。”柳如煙道。

    “娘子莫非還有發現?”上官令道。

    “奴家記得,這肖真在潭中醒來之後,武大哥和上官大俠將他扶起之時,奴家曾無意中看到他腰間露出了一枚玉佩。”柳如煙接着道,“只是奴家想要再細看之時,他卻將玉佩握入了手中,像是極其重要之物。”

    “那娘子方纔在房中可還見過這玉佩?”上官令又問道。

    “再未見過。”柳如煙搖了搖頭,“想是已被他藏好了。”

    “那娘子可曾看清玉佩模樣?”

    柳如煙又搖了搖頭,“當時只是一晃而過,並未看得分明。”

    “煙兒,這玉佩有何不妥?”武松問道。

    “是啊,妹妹,官宦士紳之家的男子多有佩玉,這不是尋常之事嗎?”韓嶽蓉也有些不解。

    柳如煙笑了笑,“男子佩玉確是不是什麼稀奇之事,不過,所佩之玉卻大有講究,以玉識人也未必不可。”

    “以玉識人?”韓嶽蓉又是一愣。

    “姐姐有所不知,本朝男子佩玉成風,玉佩上所刻圖案,花鳥魚蟲、山水人獸,不一而足。”柳如煙道,“不過,有一種圖案卻只能是皇族纔可用。”

    “妹妹說的可是龍?”韓嶽蓉道。

    “正是。”柳如煙接着道,“不過,龍和龍亦有不同。官家所佩之玉,雕的自然是龍,而若只是諸王,所佩之玉,則雕的應當是螭龍紋。”

    “螭龍?”韓嶽蓉又道,“那和龍有何不同?”

    “相傳,螭乃龍九子之一,乃是無角之龍。”柳如煙接着道,“亦有一說是,有鱗曰蛟,有翼曰應,有角曰虯,無角曰螭。”

    “煙兒的意思是,若是此人所佩之玉刻的是螭龍紋,那他必是皇族無疑?”武松道。

    “正是。”柳如煙點了點頭,“而且以他年紀來看,怕是道君帝的皇子之一。”

    “你是說他可能是康王的兄弟?”武松雙目一睜。

    “極有可能。”柳如煙回道,“只要能拿到那枚玉佩,一切即可明瞭。”

    一枚玉佩陡然成了關鍵所在。

    不過,對於如何能拿到這枚玉佩,衆人卻有不同的之見。

    照普鳴鳳的脾氣,單刀直入即可,那肖真若有不從,直接用強便是。

    但柳如煙和上官令卻以爲不妥。且不說,若那肖真是皇族,用強怕是犯上之嫌。而且,就算他只是尋常百姓,恃強凌弱也違俠義之道。

    武松也不同意用強,因爲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若此人真是皇子,那就意味着他有合法繼承大統的身份。

    若是能說服此人,以皇子名義號令天下,與那康王分庭抗禮,倒也不失爲扳倒康王的一條可見之路。

    不過,武松也明白,此時說這些還爲時尚早。當前首要之事,還是要先確認此人的真實身份。

    武松此時不由想起了亥言。

    “若是小師弟在此,或許會有什麼好主意。”武松不禁嘆道,“那怕是鬼點子,也好詐他一詐。”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武松的話也提醒了柳如煙。

    柳如煙心裏道,是呀,以亥言一向的古靈精怪,此時怕是會想出什麼歪主意來。而眼下之勢,若是用強不行,也只能劍走偏鋒了。

    低頭思量了片刻,柳如煙突然朝着武松和上官令道:“奴家或許有法子拿到那玉佩,只是需二位助一臂之力。”

    “煙兒快說,是何法子?”武松一臉急切。

    “請君入甕。”柳如煙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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