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奴家權且先稱你爲大王。”柳如煙口中稱王,卻並不見禮,“不過,此事事關重大,奴家還有些問題要問,請大王見諒。”
“問吧。”趙榛索性往院中的石凳上一坐,總算找到點王爺的感覺。
“你說你是信王,那敢問康王是......”
“是我九哥。”
“那你排行第幾?”
“排行十八。”
“你先前說是從真定府以北脫身,那可還記得是何地?你又是如何脫身的?”此時,武松也加入到盤問中來。
這一問不打緊,一問之下,頓時勾起了趙榛的傷口之事。他眼中頓時淚光閃動,嘴脣也咬得滲出了血絲。
“白溝,界河。”半晌之後,趙榛奮力擠出了四個字。
白溝,因白溝河而名,位於真定府以北三百餘里,乃是當年宋遼兩國的界河。但自金人崛起之後,大宋非但未能如願收回燕雲之地,反而節節南潰,白溝也不再是宋土了。
不過,大宋的武將們一直將白溝河視爲夏夷之分的邊界,甚至渴望有朝一日能再度飲馬白溝河,繼而劍指燕雲。
靖康二年,春暖花開之時,這個願望得以實現了。只不過,是以另外一種方式--太上皇和諸位大臣們一路北狩,以金人俘虜的身份跨過了白溝,也就此告別了大宋國土。
也正是在到達白溝河時,資政殿學士、籤書樞密院張叔夜突然仰天大叫,繼而痛哭不止。
渡過白溝河之後,這位不惜捨身入京勤王,又隨皇上北狩的一代名將自縊而亡。
張叔夜的死,令太上皇和衆大臣傷心不已。在太上皇的一再請求下,金人准許他們就地安葬了張叔夜,並焚香祭拜。
也正是藉着在河邊逗留的機會,趙榛趁金兵疏於防備,一躍跳入了白溝河中,藉着江水向下遊漂去。
話說,這趙榛在諸皇子之中是難得喜武厭文之人。他自幼就好舞刀弄棒,喜動不喜靜。六七歲時,就瞞着母后,跳到御花園中的池塘戲水,到了十五歲,他就已經在馬球場上縱馬馳騁,諸皇子中已無人是他對手。
此刻,見白溝河奔流而過,他瞄準機會毅然跳入河中。因爲他知道,這是逃走的最後機會了,一旦進入金國國土,就算他能逃脫金兵看押,也很難在滿是金人的北境中藏匿。
趙榛以爲,自己的選擇雖然風險極高,但值得一試。一則,是因爲他水性頗好,二則,他知道金人多不識水性,又身披甲冑,一時恐不及追捕。
接下來的日子,趙榛只知道一路向南逃去,餓了喫野果,也喫過老鼠,渴了喝天水。運氣好時碰上逃難的百姓,也學着喫些野菜、草根。
也是跟着逃難的流民,趙榛纔到了真定府。不過,在想跟隨流民混進城,好乞討些喫食時,趙榛卻因爲他腳上的那雙官靴引起了城門口金兵的懷疑。
一看不妙,趙榛拔腳就跑。此時,他幼時的頑劣則成了他能保命的關鍵--雖然身爲皇子,但爬山跳澗,鑽林越溝,他絲毫不怯。
在得知有皇子脫逃之後,完顏宗汗大怒。他立即遣出數隊神箭營武士,畫影圖形,向南分路追捕。
其中一路就在真定府以西三十里的一座集鎮上發現了趙榛的蹤跡。
人一旦被逼到了生死關頭,往往會比自己想象的更厲害。
趙榛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奪下一名金兵的佩刀,還拼死砍殺了兩人。然後,順着山坡滾了下去。
半個月時間裏,趙榛像個野人一樣藏身於山林中,根本不敢靠近集鎮。但即使如此,神箭營的人依然能捕捉到的蹤跡,令他不得不向更深的山中逃去,直到進了茫茫五臺山。
聽着趙榛這一路講述,柳如煙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見他一會兒眼噙淚水,一會兒又咬牙切齒,不像是在作戲。
而武松則注意聽着他講的每一個細節,以此來判斷他所言真假。
“金兵追擊你時,可曾放箭?”待趙榛講罷,武松突然問道。
“沒有,但金人的確身揹着弓箭。”趙榛回道。
武松點了點頭。他心裏道,以神箭營金兵的射術,若是從後放箭,趙榛怕是很難躲掉。
“那你奪刀時用的是哪一招?”武松又問道。
“嗯,青龍探爪,再接翻江倒海......”
“探爪之式,要訣何在?”武松追問道。
“一爪擒腕,一爪拿臂彎。”趙榛道,“擰腰而動,旋肘上擊。”
武松不再問了。從趙榛所答來看,他所言無虛,也確是有些功夫。這和武松聽息的判斷也一致。
該問的,能問的,皆已問了。
武松和柳如煙相視了一眼,至少,眼前的這個趙榛看不出任何破綻。
“敢問信王,你是何時受封王位的?”突然,一個聲音從院門傳來。
那是武松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