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千算萬算,鐵鷂子的全軍覆沒完全不在他的算計之中。可鐵鷂子的覆沒意味着什麼,他不用算也知道。
倘若連鐵鷂子都擋不任這股從城中殺出之敵,那己方左翼的崩潰也只是時間問題。
還能再打下去嗎?完顏宗哲在心裏不斷地問着自己。
完顏宗哲又望了一眼城牆方向,他甚至可以看見有賊兵不斷跌下城牆,破城已近在咫尺。
他甚至已經將把放在了腰間的刀柄之上,準備孤注一擲率中軍直撲城門,拼死一搏。
可就在此時,身後傳來了躁動之聲,而且越來越大。
“報!後軍已與敵兵接戰。”傳統令兵的聲音就像是一記重錘砸在了他的心頭,也徹底砸滅了他眼中殘存的光。
“大王,再不走,恐有滅頂之災啊!”汪準的聲音已經有些嘶啞。
“那該向前何方突圍?”完顏宗哲終於開口了,他也不得不思考這個問題了。
“老朽以爲向東爲上策。”汪準馬上道。
“爲何向東?”
“東面地勢開闊,賊兵雖衆,也一時難以構築起防線。”汪準道,“而且,鐵鷂子雖然盡沒,但必定已給賊兵造成不小殺傷,我等正好可以趁虛而進。”
完顏宗哲此時已經冷靜了下來,汪準之言他聽得真切,也覺得頗有道理。
“傳令,以左軍爲前軍,向東攻擊前進。”完顏宗哲抽出了腰刀。
話音剛落,只聽得不遠處傳來一聲斷喝:“完顏老賊,休走!”
這一聲喊令完顏宗哲心裏又有一驚,這聲音十分耳熟。待他扭頭尋聲望去,只見西邊正衝來一騎,長槍舞動,目露兇光。
“姜望!”完顏宗哲嚇了一跳。原來率騎兵突襲自己側翼的是他,難怪千餘柺子馬也未能擋住此賊。
好在,此時姜望尚在百步之外,中間還隔着自己的近衛營,一時半會兒不可能衝到自己面前。
完顏宗哲一撥馬頭,用刀指向東面叫道:“隨我殺!”
金軍轉向,朝着東邊涌去。
姜望的確有些失去理智了,尤其是在看到完顏宗哲之後,他心中積聚的仇恨徹底暴發,恨不得將這老賊千刀萬剮。
所以,他不顧一切地朝中軍衝來,完全不知自己已是孤騎深入。他甚至忍不住喊出了完顏宗哲的名字,忘了自己還距其有百步之遙。
此時的姜望早已血滿徵袍,槍上的紅纓也已經被鮮血浸透,鮮血甚至順着槍桿滑落。
他已記不清自己擊殺了多少金兵,但殺再多金兵也消解不了心中的仇恨。
其實,此番主動請纓出城,姜望既有公義,亦有私心。於公,帶兵側擊金兵正是自己最擅長之事,於私,如此突襲之法亦是自己接近完顏宗哲的最佳方式。
如今,眼看仇人已是近在眼前,他又豈肯善罷甘休。
姜望周圍的金兵越來越多,可是金軍潰像已現,大多數人已無心戀戰,只想着能隨中軍突出重圍。
眼看着完顏宗哲漸漸消失在金兵羣中,姜望手中長槍已是舞得疾如風輪,可也有些無可奈何。
在近衛營的擁衛下,完顏宗哲一路向東奔去。很快便迎面撞上了賊兵。
完顏宗哲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和汪準想得一樣:城東之敵雖然擊破了鐵鷂子,但也應受損不小,加之這一側原本就還有己方的千餘人馬,賊兵應當已傷亡將盡纔是。
可是他看到的卻是,金兵在四處污散,已是毫無陣型可言。而斜刺殺來的賊兵卻隊型整齊,數十騎衝鋒在前,正如同利刃一般切開金兵。
好在,此刻近衛營除了沒了騎兵之外,建制尚還完整。隨着完顏宗哲一聲令下,數百近衛營士卒列陣向賊兵衝去。
武松已經看到了完顏宗哲,雖然二人之間還隔着近二百步和成羣的金兵。
“喬兄弟,隨我來!”武松大叫了一聲。
喬三水當即會意,策馬衝出,而此時柳如煙也一催戰馬跟了上去。
三騎躍出,武松居中,柳如煙與喬三水則分居左右,朝着完顏宗哲殺去。
人叫馬嘶,刀劍頻舞,雙槍閃動。
其實,三人此時已是激戰良久,損耗了不少力氣。但眼見完顏宗哲現身,又豈能放過。
武松的刀風依然可隔空破甲,一刀揮出往往便能砍翻數名金兵。不過近衛營的金兵也非尋常士卒可比,不僅夠勇夠狠,而且不怕死。
眼見同伴紛紛倒下,餘下之兵非但不懼,反而更加玩命,不斷衝擊來。
這些金兵還不只是敢以命相博,而且還頗有章法。在數人正面相迎時,側面還有士卒冒死往武松馬上撲來,如羣狼圍獵,相互策應。
武松的戒刀不斷揮舞,又斬殺了數人,可時戰馬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
又有一名金兵嚎叫着跳向了武松,想要將他拉下馬來。武松在馬上一貓腰,一擡手,用刀柄正好磕在金兵的頭上,頓時將其擊飛出去。
可就在此時,武松突然聽得馬慘嘶了一聲,接着馬頭一栽,向前撲倒下去。
原來,是趁勢馬速減慢,有金兵滾翻上前,一刀砍斷了武松的馬腿,馬失前蹄。
眼看武松就要翻身落馬,幾看金兵趁勢而進,長槍急進,照着武松便扎來。
武松此刻尚在半空,可來槍的風聲已近。眼看已是避無可避,只見他在半空揮手就是一刀,刀鋒便如同長眼一般,瞬間將兩杆刺來的長槍削斷。
而在右手出刀的同時,武松伸出左手,在身子即將落地前一撐,旋即一個鷂子翻身,身如龍捲,安然落地。
馬沒了,可也徹底激怒了武松。
今日便讓爾等知道,何爲“馬下武松”!武松心裏暗道。
目噴烈火,刀如雷霆。
一時間,在武松周圍,只見雙刀如白龍乍起,在一片血霧和哀嚎中吟嘯翻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