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漢靈昭烈 >第425章:宋後之惑
    柳如煙說的這人便是太祖的宋皇后。

    太祖駕崩當日,她應該是爲數不多守在太祖身邊之人,也是親眼見證了太宗嗣位之人。

    按理說,作爲先皇的皇后,在太祖死後宋皇后應當受到應有的禮遇。然而,太宗即位之後,次年便命其移居西宮,十年後又命其移居東宮。

    至道元年四月,宋皇后去世。按禮制,追加了諡號“孝章皇后”,可太宗卻不爲皇嫂成服,也不讓朝中百官臨喪。這完全不合宋氏身爲前朝皇后應享有的禮儀。

    爲此,翰林學士王禹偁曾言,“後嘗母儀天下,當遵用舊禮”,卻因此遭貶。

    不僅如此,宋後崩後,其梓宮被遷於已故燕國長公主的第中,權殯普濟佛舍,既未與太祖合葬,靈位也未供於太廟。

    兩年之後,宋後梓宮才祔葬太祖永昌陵之北,並命吏部侍郎李至撰哀冊文,但其靈位卻享於別廟。直到神宗年間,宋後靈位方纔升祔太廟。

    從宋後身前與身後的遭遇而言,太宗不僅薄情,而且廢禮,實乃不堪。

    至於太宗爲何如此對待自己的皇嫂,據官史與《涑水紀聞》所錄,太祖晏駕當夜,宋皇后曾使內侍王繼恩召秦王德芳入宮,而王繼恩卻去召來了晉王,也就是後來的太宗帝。

    這也被認爲正是太宗事後對宋皇后不滿的原因。

    不過,在起居注中記錄中,並未有宋後召德芳入宮的記錄,只有內侍王繼恩召晉王入宮的記錄。

    對於此處出入,柳如煙認爲,當夜之事,全程見證者只有宋後和王繼恩二人,事後一切所錄也只能來源自二人。

    所以,其中真僞也能從二人動機中去判斷。

    “奴家以爲,若那王繼恩是以遺命召晉王入宮,那宋後斷不會多言,更不可能違背太祖遺命而去擅召德芳入宮。”柳如煙道,“此乃謀逆之舉,宋後三世皇戚,又豈能不知?”

    “那柳女俠以爲,是這王繼恩有假?”靜覺大師問道。

    “王繼恩做假固然可能,但也應當是上有意而下必趨之。”柳如煙道,“而且,杜撰出宋後私召德芳之事,也正好可以爲太宗之後薄待皇嫂開脫。畢竟到司馬君實公在朝爲官時,太宗一脈的皇權已不可捍動,維護君譽亦是臣子本份。”

    “煙兒,我有一點就不太明白了,那太宗爲何要構陷宋後私召德芳入宮之事,並據此薄情廢禮以對?”武松此時問道,“這似乎於理不合啊!”

    “哥哥問得好!”柳如煙道,“當初奴家與家師在讀及此案時亦是百思不解。不過今日得見這起居注所錄,才頓有所悟。”

    “願聞其詳。”靜覺大師心裏其實有和武松一樣的疑惑。

    “諸位請看。”柳如煙說着,又翻開了一冊起居注,“據起居注所錄,太祖過世後,宋後除了曾有兩次移居之外,還有一次出宮的記錄。而且,此次出宮的時間頗有巧合之處。”

    “是何巧合?”亥言將腦洞湊到了起居注上。

    “據錄,宋後是於太平興國六年十月出宮,至感業寺帶髮修行,半年後又回宮。”柳如煙道,“先帝遺孀移居寺院,這古來有之,不足爲奇,但巧就巧在也是太平興國六年。”

    “哦。”亥言先反應過來了,“太平興國六年,也就是趙普獻遺詔那年,按時日推算,便應是金匱之盟現世在前,而宋後出宮於後。”

    “正是。”柳如煙道,“這莫非又只是巧合嗎?”

    “那依柳女俠之意,這宋後出宮是與遺詔有關?”靜覺大師道。

    柳如煙點了點頭,“雖說眼下並無實證,但奴家斗膽推測,應是遺詔現世之後,宋後發現遺詔內容有異,便與太宗起了爭執,或憤然赴寺,或被貶出宮,纔有此事之錄。”

    “娘子此論確實夠大膽!”亥言立時道,“不過我附議,定是宋後見原先的三傳之約變成了獨傳之約,才生出事端。”

    “此論的確也合乎因果,不過若是再多些佐證就更好了。”靜覺大師捻着鬍鬚道。

    “大師莫急,在此事上趙知州還有所獲。”柳如煙道,“據趙大官人書中所注,他曾遍查了從太祖去世後直至宋後去世的所有記錄,又發現一處古怪之處。”

    “又發現了什麼?”

    “其實,趙大官人並非是發現了什麼,而是始終查不到一件事。”柳如煙接着道,“那便是,自太祖晏駕之後,其後十九年間,宋後便再無與德昭、德芳二位皇子在宮中見面之記錄。德昭尚年長宋後一歲,不見還可以避嫌爲由,而德芳則一直被宋後視如己出,十九年間竟然未曾入宮拜見,實屬非常之事。”

    “是太宗不讓見嗎?”武松道。

    “必定是了。”亥言接過了話,“這便說明這太宗是心中有鬼,怕宋後將那金匱之盟中真實內容告之於太祖之子,才令其母子不能相見。”

    “若果真如二位所言,宋後是因知曉遺詔真僞而被太宗所惡,那太宗爲何不索性將其除之,以絕後患呢?”此時,靜覺大師又問道,“畢竟,照之前推斷,他已對太祖二子與其弟廷美下手了。”

    “大師,小僧以爲,二子與其弟皆是有嗣位之權,太宗自然要除之以絕後患。”亥言道,“而太宗即位之後,對其得位之事本就有飛短流長,流言漫天,若是他再貿然對先皇皇后下手,豈不更加授人口實。此中利害,他又豈能不知?”

    “況且,想要封住宋後之口,繼而堵塞視聽,於太宗而言並非難事。”亥言接着道,“自古宮禁之地深似海,宋後只要一直居於深宮,連太祖二子都見不到,何況是他人了。”

    “小師父言之有理。”靜覺大師點了點頭,“看來老衲還是低估了其心機。”

    “眼下推論皆有了,可是證據呢?”武松道,“若無證據,如何令天下人信服?”

    “證據或許真的有。”此時,柳如煙又將桌上起居注翻了一頁,“據錄,宋後出宮入了寺廟之後,其一貼身侍女曾突然暴斃,隨後此侍女是由宋後家人移出代爲安葬。而當時,宋後曾以一句唐詩相寄,附於棺槨之上。可古怪的是,一侍女暴亡,居然在起居注有記錄,這實屬罕見。不僅如此,甚至還錄下了這句唐詩。”

    “哦!”亥言一聽也頓時瞪大了雙目,“是那一句唐詩。”

    “一片冰心在玉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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