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巡捕房會議室。
主席臺上,一身筆挺的高級警官制服的程副總獨自居中而坐。
臺下第一排是各巡的巡長、副巡長。
後面是各巡的高級巡官,以及在家的巡捕。
‘小程總,表情嚴肅。
“捕房的任務是什麼?巡捕存在的價值是什麼?”他環視衆人“誰來回答我?”
衆人看到小程總的嚴肅表情,也都斂聲凝息。
程千帆的聲音陡然提高,“保境安民!守護一方淨土!”“當下時局,困頓顛沛,民衆紛紛涌入租界,爲何?”
還不是因爲華界已經被日本人佔了?
有巡捕心中嘟囔。
“安全,安穩,安生!”程千帆敲了敲桌子,“因爲大家都知道我法租界治安良好,因爲在法租界,他們能安生的活下去!”
“諸位,我也曾驕傲的認爲,我中央區乃是法租界之治安典範!”
程千帆指了指會議室高懸的‘保境安民,的牌匾。這塊牌匾還是覃德泰在中央巡捕房任上的時候,由熱心市民所贈,據證件科的老盛親自鑑定,這個字頗有名家手筆。“可是,這是什麼?”程千帆從公文包掏出一摞信件,朝着桌子上一摔!
“呂虎,你來讀一下。”程千帆看了大頭呂一眼。
“是!”大頭呂硬着頭皮從李浩是手中接過兩封信。
“光天化日之下,歹徒當街行兇,巡捕何在?巡捕房的意義何在?”
“剛剛到手的一元五角的薪水,當街就被搶奪,上有高堂,下有襁褓,不得果脯,目光所及,祗有哀矜,且問中央巡捕房各位警官,百姓市民遭難之時,你們在哪裏?!”
“大和尚的香火錢都有人搶?還有天理嗎?”
“巡捕和代人沆瀣一氣!尤爲可惡!”
呂虎磕磕絆絆的讀着,不時地觀察程千帆的臉色。
啪!
小程總一掌拍在桌面上,“不用讀了!”
他揮揮手,示意呂虎坐下。
“這樣的信函,我辦公桌抽屜裏還有很多。”程千帆臉色陰沉“這只是信函,還有報界,那纔是重災區,批評指責之聲不絕於耳,若非我下令強壓,現在整個上海灘都在討論我法租界,非議我中央區巡捕房之‘尸位素餐,!”
“巡長,程副總這是怎麼了?”臺下,袁開洲的一個手下輕聲問道。
小程總髮火,這沒什麼,誰還沒被程副總罵過幾句。
不過,小程總什麼時候如此關心過普通市民,關心過逃進租界的難民的安全了?
“圖和林。”袁開洲小聲說道。
那位敢捋小程總的虎鬚的圖司令一直負案在逃,巡捕房捉拿了有一段時間了,卻始終沒有查勘到此人的行蹤。
就在今天早上,甚至於有一個傳聞出來了,這位‘圖司令放出話來,他要爲被打死的兄弟向小程總討還血債。
這簡直就是挑釁行爲!
無論是出於個人安全考慮,還是爲了面子,爲了威懾明裏暗裏的敵人,程千帆都必須做出迴應。
不過……
直覺告訴他,程千帆的手段不會如此‘粗暴,。
雖然這是以市民安全爲籍口,但是,還不夠,還差了點,畢竟法國人對此素來並不是太重視。
這世道,這不是很正常的麼?
只要市面上沒有亂的不像話,只要洋人沒有受到騷擾,那法租界就是一片樂土。
“我命令!”程千帆面色陰沉,環視衆人。
刷的一聲。
衆巡長、副巡長,高級巡官都起身,畢恭畢敬站立。
“我中央區轄區範圍內開展爲期一週的‘淨街,行動。”“各巡加強街面巡邏,對於搶奪、拐騙、綁票、兇殺等犯罪行爲,嚴厲打擊!”
“對於有市民當街求助,任何人不得推諉懈怠,違者嚴厲懲處!”
一些巡捕暗下里嘀嘀咕咕,程副總的這個要求有些過了啊。
“亂糟糟的像什麼話!”程千帆怒氣衝衝的一拍桌子,“這兩天是什麼日子?腦子瓦特了!”
立刻有那反應快之人明白過來了。
眼瞅着就是七月十四日,是法蘭西‘國慶節,,程副總這是在討法國佬的歡心呢。
衆人不由得不佩服程千帆,不愧是小程總,這種面子上的事情都能夠想到。
“證件科那邊,老盛會安排人員配合我部入室覈查。”程千帆看了一眼衆人,“對於遲遲沒有辦理證件之流民,必須即日完成證件辦理,依例並處罰金。”
“各部抽調精幹人員,督促各商戶懸掛法蘭西國旗。”程千帆停頓了一下。
“當然,考慮到市民商戶並無購買法蘭西國旗之途徑,我巡捕房急市民大衆之所急,特提供上門出賣。”他表情嚴肅,“未懸掛國旗者,不得開門營業。”
聽到這番話,衆人面色上露出振奮之色,這纔對啊,這纔是大家熟悉和無比擁戴的小程總啊!
“我再強調一遍,對於有市民當街求助,不得有推諉旁觀,保護市民是我巡捕房的義務。”程千帆表情鄭重,聲音稍稍放低,“政治部會有專員隨時覈查,報界也會有記者暗訪!”
衆人恍然,紛紛表態請程副總放心。
“金總,程副總正在召開會議,您真的不過去看一下?”蘇哲給正在把玩一串珠子的金克木倒了一杯水,輕聲問道。
“去看什麼?”金克木沒擡頭。
“巡捕房高層會議,您缺席……這不太好吧。”蘇哲說道。“千帆提前給我打了招呼了。”金克木說道,他看了蘇哲一眼,忍不住給了蘇哲一個腦瓜崩,“你小子打的什麼主意我難道不知道?”
“少他孃的上躥下跳。”金克木罵道。
“沒有的事。”蘇哲訕訕一笑。
“程千帆上午來到巡捕房就去和皮特碰頭了,這件事是他一力主持,並未報請政治處批准的。”金克木輕笑一聲,“這種事情,有千帆去忙就是了,我又不懂法國話,和皮特說話都費勁。”
這是會不會說法國話的事情嗎?
蘇哲急了。
金克木擺擺手,“滾蛋,別打擾我看珠子。”
看了一眼悻悻地走開的蘇哲,金克木輕笑搖頭。
這件事他看的門清整件事是程千帆的手筆,這小子要拍法國人的馬屁,隨他去,這種事程千帆本就比他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