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轟隆”
雷鳴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多,
整座宅院都在閃電白光之中,傍晚的大雨在滂沱而下。
大堂之中,一片靜默。
閃電在外面一閃一閃的,乾七夜的臉一陣蠟黃一陣慘白,他輕輕嚥着口水,說道:“我想起來了,我曾聽你說過,令弟顧朝夕,曾喜歡家裏一個叫做邀月的丫鬟,但是,遭到父母反對,後來,你父母離世之後,令弟又起了心思,許諾中舉之日,便迎娶那丫鬟進門,可就在令弟中舉那日,那叫邀月的丫鬟不慎跌落井裏淹死了,令弟因此傷心欲絕,患了重疾,沒能治好才離世的!”
顧朝夕的臉皮狠狠的抽搐着,額頭上已經冒出了冷汗。
乾七夜愣了一會兒,說道:“顧兄,你若不是真的與小弟開玩笑,不妨叫你府上的僕從出來問一問!”
顧朝夕搖了搖頭,道:“家道中落,那些僕從走的走,散的散,哪還有什麼僕從啊?”
“走?”乾七夜詫異道:“這更不符合邏輯啊,顧兄,你府上好些僕從都是買來的,他們怎麼可能走得了?別說有顧兄你這舉人在餓不死他們,就算是餓死,他們也是不敢離開主家的,那可是重罪,要被千刀萬剮的!”
“嗡”
突然,顧朝夕腦海裏彷彿被雷擊中一般,驟然破開了一片混沌,
是啊,
他突然發現一個很不正常的事情,
那些買來的僕從,在這個時代的地位就如同物品一般,沒有自由人權,
主人不給賣身契,他們怎麼敢擅自離開?
“那……那他們去哪了?”顧朝夕現在腦子很亂。
乾七夜身體一軟,坐到椅子上,臉色有些慌亂,說道:“顧兄,你好好想想,你這腿,到底是什麼時候出事的,到底是怎麼斷的?”
對啊!
顧朝夕突然一愣,
他竟然完全想不起來自己的腿到底是怎麼殘廢的,
不,準確的說,是他似乎從來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也完全記不起他的腿是什麼時候殘廢的。
可他明明記得,當年剛穿越來這個世界的時候,他的腿是好的,
那時候大哥……
誒,不對,
我爲什麼完全不記得大哥的模樣?
可明明是大哥先去世,我後來才殘廢的,
可,爲什麼,
我完全記不得大哥的模樣?
“我……我想不起來!”顧朝夕說道。
乾七夜急忙道:“我知道啊,三個月前,你隨妻子去孃家,那天下着大雨,路太滑,馬車失控,你不小心摔下了山崖,腿,也就是在那時候摔斷的!”
顧朝夕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乾七夜說的那個場景,
的確是在一個下雨的日子,
他從山崖上摔了下來……
“不對,”顧朝夕猛然擡頭,道:“摔斷腿的不是我,是我大哥,因爲傷勢太重,不僅僅一雙腿斷了,擡回家還沒一天就去世了,大嫂……大嫂畫眉是當場就死的,都沒能回到家便斷了氣!”
“葬禮……葬禮……我想起來了,葬禮上,我是坐着輪椅辦的葬禮,對,當時有七夜你,你還幫我忙前忙後忙活了好幾天……咦,不對啊,我爲什麼要坐着辦葬禮,我的腿又沒斷?爲什麼我會突然坐着輪椅辦葬禮?”
“不,”顧朝夕很確認的說道:“我絕對是顧朝夕,死的不是我,而是我大哥!”
“那我的記憶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混亂的呢?”
顧朝夕眉頭緊鎖,好一會兒,他嘀咕道:“我的記憶,好像是從葬禮開始混亂的,葬禮之前,我是顧朝夕,我沒有娶妻,我沒有殘廢,可從葬禮那天開始,我莫名其妙的坐上了輪椅,還……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個妻子邀月!”
“對啊,邀月!”
乾七夜突然開口道:“顧兄,我可以確定,我今天遇到的,絕對是畫眉!”
“可她是叫邀月啊。”顧朝夕嘀咕。
突然,顧朝夕愣住了,
邀月……
爲什麼會是邀月,我之前身邊根本沒有一個叫邀月的女人,
那她……
是什麼時候出現在我身邊的?
我爲什麼會認爲她是我的妻子呢?
“七夜……”
顧朝夕看着乾七夜,吞了吞口水,說道:“七夜,恐怕,我這裏,比你家還要不太平!”
“走,”乾七夜拉住顧朝夕的手臂,說道:“我們倆之間,一定有一個人的認知出了問題,不過,不管如何,那個邀月或者畫眉,絕對有大問題,我們先走,去找高人相助!”
“嘎吱”
突然,就在這時,院裏的大門傳來被推開的聲響。
霎時間,
乾七夜和顧朝夕的臉色雙雙煞白。
“踏”“踏”“踏”
一陣腳步聲響了起來。
顧朝夕和乾七夜兩人都渾身一陣發涼。
院裏,大雨中,有一個女人撐着傘慢慢走了進來,
這女人,正是邀月!
她挎着一個提籃,緩緩走了進來。
隨着邀月的出現,乾七夜渾身一軟,直接一屁股癱坐到了椅子上,靠在椅子上強裝着鎮定。
而顧朝夕,則是一直坐在輪椅上,
除了臉色慘白之外,也看不出什麼異常,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的後背已經溼透了!
“相公,這雨來得太突然了,沒能買到菜,我明天再去吧!”
邀月還是一如既往地溫柔,容貌也是一如往常一樣漂亮,一身氣質更是看起來十分賢惠。
可顧朝夕心裏卻一陣陣發涼,
因爲,
再看到邀月時,
他才發現,自己記憶裏已經成親五六年的妻子,
居然,真的是乾七夜口中的畫眉,
這容貌,
與自己記憶裏的大嫂畫眉一模一樣,
可,偏偏相處這麼久,
自己居然沒有一點沒有發覺問題。
這明明就是自己死了的大嫂,
可此前,
卻一直是自己的妻子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