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看着跪在地上的張長德,平常總是嬉皮笑臉模樣的小子,現在跪在地上一副求死的樣子,就知道這小子鑽牛角尖了,這是覺得自己辦砸了差事,覺得對不住他這個皇帝的期望。
“範安!”
“奴婢在!”毫無存在感的範安在皇帝身後答應了一聲。
“拿朕的馬鞭來!”
“是!”
一根系着明黃絲絛的馬鞭遞到了皇帝的手中,皇帝在手中掂了掂了,冷不丁一鞭子就抽到了張長德的身上。
“啪”的一聲脆響!張長德後背的衣服便開了花,夏天的衣服本來就單薄,這一鞭子下去,後背頓時就是一片紅腫。
“朕費這麼大的功夫培養你們,就是讓你去死的?男子漢大丈夫,哪裏跌倒哪裏爬起來,一遇到挫折就灰心喪氣,你這輩子能有什麼出息?”
圍觀的老百姓沒想到皇帝會動手打人,而且還是一個官員,平時能在縣衙大堂上看知縣大老爺打人板子就已經夠吹牛一陣子了,這看皇帝打人豈不是能吹一輩子!
張長德本就是一個非常聰慧之人,由於年輕經驗不足,纔會在劉莊栽了跟頭,讓心氣極高的張長德受到了打擊,一時間想不開,鑽進了死衚衕。
現在被皇帝一鞭子抽的不僅僅是身上疼,心裏更疼,皇帝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語氣極大的刺激了張長德的心。
他能感受到皇帝這是拿他當子侄看待,對他執行的也是家法。他顧不上背後的疼痛,挺直了身子大聲說道:“陛下教訓的對,是臣太過脆弱,禁不起風雨,請陛下再給臣一個機會,劉莊的錯誤臣絕對不會再犯第二回。”
“好!俗話說,響鼓不用重錘,今天朕對你用了重錘,希望你能記住這一鞭子,時刻能鞭策着你前進。”
“請陛下放心,臣這輩子就是陛下的忠犬,陛下劍鋒所指就是臣效命的疆場!”
“行了,少在朕這耍嘴皮子,起來吧!帶着你的工作組趕緊給朕幹活去!”
“臣這就走,陛下!那馬鞭都沾了臣的血,您拿着晦氣,就送給臣吧!”站起來的張長德馬上恢復了嬉皮笑臉的樣子。
“哼!你們這些學生,也就你敢在朕這裏嬉皮笑臉,拿着繼續給朕惹麻煩!”
“謝陛下賞賜!”張長德捧着皇帝的馬鞭屁顛屁顛的走了。
老百姓看到這個捱了打的官員竟然這麼高興,都覺得這當官的腦子都有毛病,怎麼還喜歡捱揍呢!
本來被士紳大戶蠱惑起的勇氣,在劉初一被皇帝說服之後也消散的無影無蹤。忽然想起皇帝剛纔只說了無地的百姓不用交稅,那有地的百姓呢?
“有地的怎麼收稅啊?”
“有地的按照田畝定級,向朝廷交稅二十稅一,向地方官府交稅十稅一,合起來就是土地收成的一成半是需要納稅的,除此之外你們不用再繳納任何的田畝賦稅。
“那要是官差非要我等草民多繳稅,我等草民小胳膊擰不過大腿,怎麼鬥得過官差?”
“朕給你們一個權力,誰若是在這兩項賦稅之外,額外多收賦稅,你們可以就地將這些官差抓住,扭送到各縣的東廠衙門。”
百姓聽完皇帝的話,一片叫好之聲,有地的百姓更是心潮澎湃,一年只用交一成半的賦稅,其餘的全是自己的,這樣的好事孫子纔不願意。
老百姓紛紛表示歡迎朝廷施行新政,一場因爲意外死亡引發的羣體事件,在皇帝的直接干預下,把壞事變成了好事。
皇帝不但通過撫卹擺平了死難者家屬,而且藉着百姓聚集,宣講了新政的好處。
也許別的人說話,老百姓可能還會覺得不靠譜,是不是在糊弄他們。可是這話是從皇帝的口中說出,那可是金口玉言的皇帝,怎麼可能有假。
皇帝的話很快就傳到了士紳的耳中,聽到有人敢多加賦稅,就讓百姓將其扭送到東廠,士紳們不寒而慄。
年齡大的士紳可是還對洪武朝有些印象的,那個時代老百姓可是能夠將貪官抓起來扭送京城的。這宣德小兒也要行洪武暴政嗎?
館陶士紳心中忐忑不安,他們做了什麼自己心裏很清楚,一旦官府追究責任,一個煽動百姓聚衆鬧事,激起民變的罪名少不了。甚至若是官府心黑一些扣上一個陰謀造反的帽子,那可就是抄家滅族的罪名。
該來的終究會來,出了這麼大的亂子,不抓幾個擔責之人,根本就說不過去。首先被抓的就是劉莊的族長,也是劉莊的里正。劉莊的百姓現在沒有願意支持族長關閉城門對抗官兵,錦衣衛校尉輕而易舉便進了劉莊,圍住了族長家的宅子。
接下來錦衣衛、東廠分頭行動,按照情報挨個抓捕館陶士紳,這些士紳抵死不認罪,可是在百姓指認出他們派出來蠱惑百姓的家人後,只能低下頭不敢再硬頂下去。
這些人要按照什麼罪名審判,可以說可大可小,往小了說那就是思慮不周,誤聽讒言,頂多也就判個罰款處罰。往大了說那就是蠱惑人心,陰謀造反,抄家滅族都不爲過。
這也是《大明律》不夠精準的原因,朱瞻基覺得等到土地改革完成之後。一定聚攏一批鑽研法學之人,重新修訂《大明律》。
還有一個人也要處理,那就是館陶知縣,正是這位知縣老爺的不作爲,才使得事情鬧大。
朱瞻基不管你內心是否反對新政,只要你坐在這把椅子上,你就是朝廷官員,治下出了問題就躲在衙門裏,坐看百姓鬧事。
這樣的官說簡單點兒就是惰政,說複雜點兒,百姓鬧事八成背後還有他在煽風點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