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妄默默擡眼。沈老爺子殷殷地看着自己，林媽和老管家也是滿眼期冀。
沈老爺子還笑呵呵地夾了一塊鹿肉放在沈妄碗裏：“多喫點兒。這鹿肉是咱們自己農莊上養的，大補！”
以沈妄爲中心的冷氣團在屋子裏迅速擴展開來。
顧笙笙夾走了那塊鹿肉，道：“給我補補吧。爺爺，沈妄不愛喫鹿肉，他嫌有味道。”
林媽忙盛了一碗黨蔘烏雞湯：“這湯燉了一下午，我親自看着火呢，沈妄少爺最喜歡喝這個了。”
沈妄接過湯，轉手放在顧笙笙面前：“這個對皮膚好。”
顧笙笙喜笑顏開：“那我得多喝點兒！”
沈老爺子看着顧笙笙天真無邪的小臉，有些無奈。這孩子哪兒都好，就是有時候不太機靈啊。
顧笙笙夾了一個新鮮的大蝦，擰掉蝦頭，纖細雪白的手指幾下就剝出一個完整的蝦肉，放進沈妄盤子裏：“給你。”
沈妄身上的冷氣無聲散去，脣角含了淺淺笑意，把蝦肉放進口中，果然鮮嫩甜美。
顧笙笙見沈妄喜歡，連着剝了好幾個，直到沈妄把一個蝦肉喂到她嘴裏：“夠了，你先喫飯，飯要冷了。”
沈老爺子的眼神在兩人臉上打量着，又轉了個念頭：不機靈有不機靈的好，正好制他這倔脾氣的孫子。
喫過晚飯，沈妄就提出了要回a城。
沈老爺子正跟顧笙笙商量明天喫什麼呢,聞言道：“這才初三啊，公司的事兒你用電腦不都能做嗎？”
沈妄道：“您知道公司離不開我。”
沈妄是個工作狂，沈氏也一天都離不開他。能在老宅待了這幾天,已經很難得。可沈老爺子心裏再明白，聽見沈妄要走時，還是忍不住耍賴。
“我知道,你就是不想理我這個糟老頭子。嫌我了！老了老了，做人真是沒意思,忙活了一輩子，還被孫子嫌煩……”
顧笙笙聽着,心疼地道：“爺爺您別難過啊，要不我們再多待幾天吧？”
沈妄道：“我已經決定了。”
沈妄態度堅決,顧笙笙也只能露出愛莫能助的眼神。見顧笙笙都勸不動他，沈老爺子知道大勢已去,連茶也不喝了，揹着手氣哼哼去書房待着了。
顧笙笙左右爲難,拉着沈妄的手小聲道：“真的不能陪爺爺多待幾天啊？你用電腦工作也一樣嘛。”
沈妄捏捏眉心：“答應過你爸媽，要帶你回家過年的。”
瞧見顧笙笙露出的茫然神色，沈妄無奈道：“連這個也能忘。”
顧笙笙腆着小臉道：“反正有你幫我記着嘛。”
這句話莫名取悅了沈妄,他眉心舒展開來，摟住顧笙笙柔軟腰肢。還未吻到她臉頰,顧笙笙就蹦噠起來：“我去給爺爺做點宵夜，爺爺剛纔好不高興的。”
“……”沈妄看着空空的雙手，“嗯。他老人家血糖高,別做太甜的。”
顧笙笙捧着碗熱騰騰姜撞奶去書房時，迎面碰上了沈世恩。沈世恩年前不小心落水感冒了，連拜年也沒能參加,這些天顧笙笙只見過他兩次。
顧笙笙不喜歡這個人，板起小臉來：“你在這裏幹嘛？”
看着沈世恩連滾帶爬地跑了，顧笙笙一頭霧水：“……”
保鏢們對視一眼，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
顧笙笙捧着托盤繼續往前走，還沒靠近沈老爺子的書房，就先遇到一堆鎩羽而歸的沈家後輩，個個手捧點心或精巧玩意兒，還有提着鳥籠的。
老管家守在書房門口挨個勸退：“老爺子這會兒沒心情，不想見人。”
一眼瞧見顧笙笙，立刻笑逐顏開：“少奶奶，您來了。”
顧笙笙猶豫了下：“爺爺不見人嗎？”
老管家打開門：“您當然能進去。老爺子剛纔還唸叨着想喫點心呢。”
等顧笙笙進了門，老管家把門關上，堵住了想趁機跟進去的沈家子侄們。
他們都知道沈妄明天要走，沈老爺子正是心情低落時，趕緊把自家孩子送來承歡膝下。可惜顧笙笙來了，他們自然不敢跟顧笙笙爭鋒，只是嘀嘀咕咕抱怨了幾句，才三三兩兩散了。
老管家打發走這些蝗蟲般的人，心中只替沈老爺子無奈。這些人能代替沈妄在沈老爺子心中的地位嗎？倒平白耗費精神。可惜沈老爺子一向看重血脈親情，自己作爲外人也不好多勸的。好在現在多了個顧笙笙。
書房裏燈光昏暗，顧笙笙直接打開燈，照得書房裏一派通明。
沈老爺子靠在躺椅裏閉目養神，聽見顧笙笙叫他也不吭聲。
顧笙笙笑眯眯走過去，把手裏的托盤放下，碗勺叮噹：“爺爺，喫點心嗎？”
沈老爺子悄悄睜開一隻眼，還是不吭氣。
顧笙笙揭開碗蓋，道：“那太可惜了。這姜撞奶冷了就不好吃了，我給老管家喫啦。”
沈老爺子立刻直起身來，咳嗽道：“姜撞奶啊？正好晚飯沒喫多少，有點兒餓了。”
桌上擺着兩碗。
沈老爺子瞧着顧笙笙狡黠笑容，才知道自己上當了。不過聞着姜撞奶熱辣香甜的味道，也顧不上什麼面子了，幾步走過來，比對了一會兒端走了更滿的那碗。
老管家笑眯眯端走了剩下的那碗，轉身出去吃了。
姜撞奶凝固成雪白的豆花狀，比豆花更軟，顏色更白，顫巍巍地融化在舌尖，沒有水牛奶的腥味，只有香甜，落入腹中逐漸生出暖意。
沈老爺子一口接一口喫着，眼角魚尾紋都舒展開來：“笙笙你的手藝太好了，要是能天天做給爺爺喫就好了。”
顧笙笙道：“爺爺您可以跟我們一起回去呀。”
沈老爺子不答，指着桌上的大盒小盒道：“我給沈妄收羅了不少補品，對他的腿有好處。帶回家記得打發他喫，這小子對自己的身子就是不上心。等年紀上來就知道了，他那一身的釘子到老了有他受的。還有給笙笙你的，給你父母的禮也準備好了。”
顧笙笙認真地點頭記下。沈老爺子又關心道：“明天幾點的飛機？”
顧笙笙道：“明天早上八點的車。沈妄說不坐飛機，走國道。”
沈老爺子道：“怎麼不坐飛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