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消失的馬幫 >第一章 犀牛山
    犀牛山,東南貫穿西北延綿數十里。山頂積雪,在陽光照射下融化成晶瑩剔透的泉水,連綿不斷順着岩石往下流。它們在懸崖峭壁處彙集成水簾瀑布飛流直下,形成山腳下一座藍晶晶的鸚鵡湖。湖邊柳樹成蔭,莊稼地沿湖分佈向四周大漠蔓延。

    擡頭仰望,西北方向魏巍帕米爾高原,高聳入雲。雪域天空,灰白相間,雲海繚繞。順着鸚鵡湖向東南方向瞭望,渺無邊際的黃燦燦沙海,在陽光照射下,金光閃閃,熠熠生輝。湖邊相隔不到百米處,坐落着幾百戶人家。他們以姓氏劃地爲界,以樹木搭樓建屋,一簇簇以石塊爲地基,以沙土燒窯制磚疊砌圍牆。

    居住在這裏的人藏漢居多,社會結構分工明確:女人主內,帶娃織布,烹飪洗刷;男人主外,打獵放牧,開荒種地。以方圓百八十公里大漠戈壁作屏障,百十戶人家蝸居在一起,雖與外界隔絕,但對他們來說猶好比世外桃源。至少,在這狼煙四起,兵荒馬亂年代,還有一片淨土陪伴着他們,真是難能可貴至極。

    與其說是因爲躲避世俗紛爭,遠離戰火,因而甘心情願遠離故土,選擇居住在這偏僻綠洲傳宗接代。倒不如說是上蒼造物弄人,在荒無人煙的大漠深處,賜給他們一瓣天地,乃不幸中之萬幸也。

    大漠深處,無論走到哪裏,沿途看到的風景,依然是被啃得乾乾淨淨地動物屍骨殘渣。偶爾也會看見走不出大漠的人類遺骸。殘酷的現實警示人們:只要你誤入此地,不具備諳熟的行家帶路,不知道水源在哪裏,以及不具備對付飛禽猛獸的一整套器械和個人克敵制勝的本領,想活着走出這號稱死亡之海的大漠戈壁,那真是天方夜譚。

    清晨,春風和煦,陽光明媚。距離鸚鵡湖兩百米處的一座座小木屋,清一色齊腰冒出沙丘。居住在這裏大漠每一戶人家房屋,清一色一半露在沙灘上面,一半埋在沙堆下面。朝前走,隱隱約約見到有戶人家屋頂煙窗往外冒着嫋嫋青煙。進屋細看,卻原來是那年過半百的李彀爺爺,將麥麩放在大鐵鍋裏翻炒。陣陣小麥炒熟地胡香撲鼻而至,“嗤......”李彀爺爺朝大鐵鍋裏倒入菜子油,緊跟着用鍋鏟快速均勻攪拌。小麥麩加上菜籽油在不停地翻炒下,迅速凝結成團團黃豆粒大小的球狀餌料。

    鍋臺後,朝鍋堂替加柴火的小傢伙不是別人,正是李彀的孫子李再模。忙得一鼻子灰的他探出腦袋不耐煩的問道:“爺爺,炒好了沒有啊?”

    李彀點點頭“嗯,等會就好,大孫子不用再加柴火。”小傢伙聞言,深深地吁了口氣,迅捷起身拍打身上灰塵。緊接着跑到屋外找來一隻瓦盆遞給李彀:“爺爺,魚餌放在盆裏吧!”

    “嗯啦!”李彀從鼻子裏哼出一聲,順手在鍋裏抓起一把餌料,放在鼻子上聞一聞,笑眯眯地對孫兒說:“嗯,好香,不愁大魚不喫。”說着,他從李彀手裏接過瓦盆,一鏟一鏟將大鐵鍋裏的魚餌全部盛進去。而李再模已經拿起魚杆,將柳樹條編織而成的魚簍背在身上。

    爺孫倆一陣忙碌,徒步來到湖邊。看着碧波盪漾的一漾湖水,來回躂步,舉棋不定。終於,李彀爺爺選擇一個地方,放下手裏瓦盆。順手從裏面抓起一把捏一捏。然後,使勁全身力氣對着湖面一甩手,“嘩啦”將魚餌撒入湖心。此乃俗稱:打塘。所謂打塘:即用魚喜歡喫的餌料把魚吸引過來的地方,然後,在此放鉤垂釣。

    李再模見狀,立刻從一隻木盒子裏取出事先準備好的蚯蚓,小心翼翼的按在魚鉤上遞過去說:“爺爺,我幫您魚鉤上好餌了。”

    “噢,今兒個你哪也不去,坐在爺爺身邊等着。看爺爺釣條大傢伙,讓奶奶給你燉湯喝。”他一隻手拿起魚杆,一隻手摸着孫子李再模的頭,呵呵呵的笑着。看得出,那是一種發自內心喜悅的笑。他一邊笑着,一邊不放心的檢查一下魚鉤上的餌點點頭:“嗯,蚯蚓按在魚鉤上恰到好處,不錯!”說完,“呼”一下甩鉤入湖。爺孫倆緊靠在一起,就地而坐,四隻眼目不轉睛的靜候着水裏浮標,一眨不眨。

    “嘎......嘎......嘎”

    一羣大雁,在天空中排成人字形,從鸚鵡湖上空越過。燕來雁去換春秋,大雁的空鳴,喚起李再模好奇心。他仰面朝天,指着天上排成人字形的大雁問:“爺爺,犀牛山有鸚鵡湖,湖裏有魚有蝦,食物豐盛,可大雁們每年這個季節,總是要選擇離開,到底是爲了啥?”

    “呵呵呵......”

    李彀頭也不擡的對着孫兒說:“那倒不是因爲犀牛山和鸚鵡湖養不活它們,而是每年的這個季節,外邊有更適合它們下蛋、孵化下一代的好地方。和人類一樣,天上飛的鳥類和地上跑的動物,無時無刻不再爲生育下一代奔波勞累。”李彀笑着和孫子李再模攀談,一雙眼卻始終離不開滂在水面的浮標

    “爺爺,那大雁去的地方,有比鸚鵡湖更適合我們人類居住的地方嗎?如果有,我們又爲什麼不能像大雁那樣選擇遷移呢?”李再模天真無邪,他眨巴着眼睛,禁不住問李彀爺爺。是啊,除了她們這些人,還有誰願意居住在這片四周永遠被光禿禿的沙漠包圍着的鸚鵡湖。

    “有啊,雍州的榆樹溝,風調雨順,四季常青。比起鸚鵡湖好多了,只是......”說到這裏,李彀雙目凝重,話到嘴邊戛然而止。他猶豫一下,三十年前的那一幕幕,立刻浮現在眼前ganlu......

    從西羌進入雍州,有段長約數十公里,令人聞風喪膽的峽谷。因地勢險要,加之成羣野狼出沒,因而得名野狼谷。除雍州前往吐蕃以外,野狼谷是自古以來,過往馬幫和鏢局前往西羌的必經之地。可今天走在野狼谷的這隊人馬,馬幫不像馬幫,鏢局也不是鏢局。他們沒有打着任何人的旗號,倒像是一羣逃荒的難民,拖家帶娟,失魂落魄。非得趕在零下二三十度的嚴寒酷冬,騎馬趕着牲畜,一個緊挨着一個日夜兼程趕路,看來這羣人必定有着非同一般的難言之隱。否則,在炕上喝着小酒,啃着羊排,樂以忘憂多好。

    走西口,有三條棧道:一條,從西羌直通雍州;一條,從雍州通往吐蕃。另外一條,是吐蕃通往西羌。三條道連城三角形,沿途有翻山越嶺的隘口要塞;有一馬平川的康莊大道;有碧草青青、沼澤蹣跚的原野綠洲,也有枯寂無援、寸草不生、餓殍遍野的大漠......

    有道是西口一朝走,四季眼前過。當地人喜歡用這句話,形容馬幫走西口遇到的艱難險阻。四季輪換,西口路上朝朝暮暮。早晨踏入大草原,春風和煦,天空萬里無雲;中午走進峽谷,風雪交加,天昏地暗;下午途徑沙漠,驕陽似火,口渴難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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