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小將軍,我們私奔吧 > 第11章 十三姨娘番外一
    我本不叫媚兒,我原叫杜婉,二十七年前生在大梁嶺南。

    我家是普通的商戶,不算大富大貴,但一家人過得也算安逸。我在孃親的安排下從小讀《女戒》、學女紅,像世間所有的女子一樣努力讓自己變得知書達理,以便來日嫁個好夫君。

    從我及笄起,前來提親的媒婆便踏破了我家的門檻。我都尋着各式理由婉拒了。

    爹孃問我緣故,我只撒着嬌說自己還小,不想離開他們,不想嫁人。女兒黏人,爹孃聽了也高興,他們便依了我,十六歲前若我不想,便不嫁。

    我沒同他們說,我心裏有個人,他叫向政,是一個書生。

    那年乞巧節前夕,我帶着丫頭上街尋好看的布匹,路過一個書攤。我對那些書並不感興趣,娘告訴我,我們女子,只讀《女戒》便夠了。可我一眼便看中了正在埋頭讀書的攤主。

    他着一身舊衫,於熙熙攘攘的鬧市中,手捧一本《禮記》埋頭苦讀。這塵世的紛紛擾擾彷彿都與他無關。

    我鬼使神差般朝他走去,直至我走到他身邊,他都沒有發現我。

    “公子?”我輕聲喚他。

    他被嚇了一跳,手中的書掉到了地上。他擡頭看我,怔愣了片刻,直到我又喚了他一聲,他才慌慌張張拾起地上的書,低頭問我:“姑娘要買什麼書?”

    我隨手翻了幾本書,並無興趣,我看向他擺在一旁的破舊小桌,上面放着筆墨紙硯。

    “你可會作畫?”我問他。

    他侷促地點點頭,“會一些。”

    “畫一張人像要多久?”

    “一炷香。”

    我點點頭,走到一旁,對他說:“那便勞煩公子爲我作一幅畫吧。”

    “好……好,還請姑娘稍等。”他迅速收拾了一下桌面,提筆爲我作畫。

    我立在那裏,耐心等候的間隙悄悄觀察着他。他本就生的不醜,一臉書生氣,認真作畫時的模樣讓他又添幾分魅力。我們幾次四目相對,他總是紅了臉迅速低下頭去。

    不多時,他便作好了畫,細心地將紙上的墨水吹乾。我站到他身邊去看畫,畫的確實有幾分神韻,我很是滿意。

    我擡頭看去,他立着的幡布,上面寫着作畫一幅一貫。我從丫頭手中拿過荷包,將一兩碎銀放在他的木桌上,說道:“畫的甚好。”

    他羞紅了臉,連帶着耳朵也紅通通的,說什麼也不肯收下銀子。

    “姑娘天生麗質,小生技拙,難以畫出萬分之一風韻,豈敢收銀。”

    他甚是堅持,我只好收了畫後,趁他不備,將銀子扔在他的攤位上跑掉了。

    次日我上街去尋他,他沒有在擺攤,而是站在原地,眼神在人羣中尋找着什麼。

    他一看到我,便一臉欣喜地快步朝我走來,在隔着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來,說道:“姑娘!小生……小生……”

    他猶猶豫豫說不出個所以然,我只好走近他,“怎麼了?”

    他像是被嚇了一跳,紅着臉後退兩步,從身後拿出了一個畫軸遞予我:“姑娘……這是小生爲姑娘作的畫……”

    我細細打量着這畫軸,將畫打開一看。不同於昨日,今日的畫用了上好的宣紙,還用了畫軸細心裝裱,畫技也似乎比昨日更成熟,筆墨勾勒間惟妙惟肖。我很是欣喜。

    “公子這是?”

    “這樣的畫纔不至於辱沒了姑娘。”他紅着臉說道。

    我對這畫愛不釋手,看了又看,留意到畫中竟還隱了一句詩。

    “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

    一句情詩,讓我紅了臉,定了情。

    向政家境貧寒,我爹孃縱使再寵愛我也不可能將我嫁予這樣的人家。科考是他唯一的出路,也是我和他唯一的希望。

    他自此更加拼了命地讀書,爲了減輕他的負擔,我便時常節省下錢來偷偷給他補貼家用。我日日盼着他可以早躍龍門,衣錦還鄉,打馬遊街,風風光光地迎娶我。

    我等了一年又一年,等到我十七歲。爹孃不再像以前那樣縱容我婉拒媒婆,開始軟磨硬泡讓我嫁人。我頂着壓力又等他到十八歲。

    臨近科考那日,他將我約出去,聲稱給我做了幾道佳餚。我歡喜得很,這世間有幾個女人能喫到心儀的男子親自下廚做的飯呢?

    我難得放下了矜持,將所有的飯菜一掃而空,興致勃勃的我甚至喝下酒。酒真容易讓人醉啊,我喝下不到一刻,便迷迷糊糊暈了過去。

    醒來時,我開始了我的噩夢。

    我是在疼痛中醒來的,一具肥碩的身體在我身上□□,我驚恐地哭喊着,想要推開他,卻發現自己沒有半點力氣。我像砧板上一條魚,被颳去鱗片、被扔進油鍋、被翻來覆去鞭打。我一次次在絕望中昏死,一次次在劇痛中醒來,我彷彿在十八層地獄裏不斷地輪迴。

    連着三天三夜的折磨活生生扒了我一層皮。我像是一具腐爛的屍體被向政找到、接走。

    我那時還不知道他的真面目,滿心想着自己非完璧之身,再也不配見他。我日日躲在房間裏,不敢見任何人。爹孃大怒,可這種關乎名聲的事也不能報官。

    沒幾日,我便聽說向政中了舉人,我太想看看他得償所願的樣子了,便偷偷去看他。

    我如願看到了他,春風得意馬蹄疾。

    也看到了站在他身邊的肥碩翰林官,曾將我壓在身下百般折磨的畜生。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像是被人堵住了喉嚨,我張大了口也呼吸不到半分空氣,胃中百般翻涌,我當街吐了出來。

    後來此事不知被誰傳了出去,我成了世人口中的“水性楊花”“勾引人的賤胚子”。向來對我愛護有加的爹孃將我逐出家門,當衆與我斷絕關係;我視如姐妹的丫頭四處與人說我如何與向政傳情。人人都來唾罵我,人人都來踩踏我。

    我明明是受害者,爲什麼要被如此對待?

    他們對着兇手跪拜,高呼大人;對我便要恨之慾死的模樣。人世間竟有如此可笑的事。

    我終究是離開了嶺南,無路可去的我選擇一路西行。

    路途險惡的不是洪水猛獸,而是這沿途遍佈的人,特別是男人。我不得不將自己變成了一個潑辣的瘋婦。

    我被迫在許多男人身下停留過,到最後我已經麻木。我不是沒想過去死,可總是對自己下不了手,我像具行屍走□□無目的地西行。

    直到我被賣去了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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