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孤山暮 >第二十四章 咫尺天涯,沁娘拒上京
    燕晨低頭避過齊子浩的目光,不明白已死的心爲什麼仍會爲他悸動。

    齊子浩回神過來,一笑掩過。緩步往茶臺邊踱去。

    寬衣博帶,背影說不盡的瀟灑風流。

    何成無話找話,對燕晨一拱手:“晨娘子剛纔顯露的針術,令在下大開眼界。不知師從何人?”

    鄧彥明也想探探燕晨的底細,也問道:“正是。晨娘子出手如電,在下觀晨娘子似真氣充沛,想來不但醫術超羣,身手也不弱。不知令師何奇人也!”

    燕晨淡淡地說:“吾師鄉野之人,無甚名聲。奴家一介女流,實才疏學淺,倒教諸位見笑了。”

    何成本是無話找話,見燕晨不願多說,便不再問。

    但鄧彥明爲太子安危着想,不得不謹慎。只是追問:“晨娘子太過謙虛。剛纔一番救治,實顯晨娘輕功卓然,點穴功夫更是出神入化。令師焉是無名之輩?”

    何成一介書生出身,這才知道眼前這貌美小娘子竟有功夫在身。

    齊子浩已回到茶臺前,一邊手法嫺熟地取水洗茶,一邊對身後站立的鄧彥明道:“彥明休得無禮。”

    他含笑注目於燕晨,從從容容地緩聲說道:“今日得以結識晨娘子,實乃善緣。如晨娘有閒暇,還望山原城一見。容在下掃榻相待,再論古今。”說完描了描何成。

    何成頓時心領神會道:“對對,晨娘可去山原城中徐家藥鋪,那是拙荊的嫁妝鋪子。一問便知。”

    燕晨已決心接近太子,以便查詢當日實情。便從善如流地道:“晨娘記下了。恰要配些藥材,不日北上西京,留作路上方便取用。”

    何成奇道:“晨娘子上京有事?”

    燕晨笑道:“奴家總得喫飯花用,想去西京開個醫館,藉以謀生。”

    齊子浩眼眉一跳,邀約道:“正好,不日在下也要回京,到時倒可略盡地主之誼。”

    燕晨問道:“原來公子乃西京人氏。但聽公子言談,卻帶山原口音。”

    齊子浩握着一盞茶,有些恍惚地輕聲說:“在下祖居山原,因風雲際會,現如今在西京謀事。”

    恆娘躉進來,似有話對燕晨說。

    眼看時過申時,齊子浩起身辭道:“叨擾莊主許久,在下等告辭。”

    恆娘福身道:“今日怠慢貴客,萬望海涵。”

    衆人已隨子浩起身往外走,燕晨含笑福身相送。

    鄧彥明走在最後,回頭深深地看了燕晨一眼。

    一行人走遠上馬,齊子浩大袖飄飄,燕晨的目光幽深如海。

    所謂咫尺天涯,對面不識,如是也。

    待外面人馬走遠,恆娘道:“小姐,奴家總覺齊子浩對小姐態度有些奇怪。難道他認出小姐啦?”

    燕晨沉吟道:“應該不會。今日不似昨晚,我沒顯露任何與昔日相關的痕跡。醫術以前卻是不會的。”

    恆娘想了想說:“齊子浩此人心思慎密,渾不如睿王坦蕩。況當日之事,處處有他的嫌疑。還是小心些好。據奴家得到的消息,太子並非好色之徒。他的東宮至今沒有側妃。但今兒連奴家都看出他確實對小姐有接近之意,卻是爲何?”

    燕晨有些迷惘。似乎太子妃、側妃這些稱呼有些刺耳。

    恆娘又道:“小姐還是小心些。奴家倒以爲睿王乃真男兒,小姐應先與睿王來往。”

    燕晨甩甩頭,道:“我等今日就回山原城吧!趁子睿留在山原城尚有幾日,且與他接觸,摸摸底也成。”

    恆娘道:“剛纔莊頭娘子來報,說莊子附近有生人影子。”

    燕晨想了想說:“應是睿王安排。昨夜他對我身份已起疑,定會一探究竟。不用理會,我等這就起身回城。”

    又吩咐道:“今日抽空去見見沁娘,可表明身份。當年王統領慘死,他的遺腹子理應照拂。若沁娘願意,可隨我等入京,也好教教寄哥兒功夫。”

    恆娘應了。

    兩人牽來馬匹,上馬往十里鋪而去。

    及到沁娘處,沁娘正與一工匠模樣的人站在院中說話。見二人前來,與那人說了幾句,那人匆匆走了,沁娘迎兩人進屋。

    捧上茶水笑道:“兩位娘子安好?奴家已找好匠人,明日就翻修西廂房。寄哥兒盼着二位娘子來,剛纔還出門去官道上迎呢。”

    恆道:“沁娘且慢。有一事需與沁娘商量。奴家到裏屋說罷。”

    沁娘疑惑着引恆娘去了裏間。

    燕晨自坐着慢慢想着他事。

    片刻,聽裏屋傳來啜泣聲,又是一柱香時間,恆娘先出來,去院外坐了。沁娘一會才紅着眼出來,對燕晨納頭就拜。泣道:“將軍萬安!不想還能再見將軍天顏。”

    燕晨輕輕伸手,一股真氣遙將沁娘托起,溫和地說:“沁娘受苦了。以後萬不可行大禮。我的身份不足外道。”

    沁娘擦擦眼淚,搖頭又點頭道:“奴家知曉。這些年奴家好歹有個安生日子過。將軍死裏逃生,最是搓磨。帶奴家和寄哥兒北上本是將軍好意,有將軍親自教養,寄哥兒將來也有個出息。只是奴家就寄哥兒一個獨苗,不忍他再有閃失,況上西京離鄉背土,奴家還是留在十里鋪。若將軍他日迴轉,也有個落腳處。”

    燕晨一陣內疚,知沁娘怕寄哥兒在燕晨身邊又步王統領後塵。心裏發苦,強笑道:“無妨。如此也好。市井煙火處,纔是安生地。且隨你意罷。”

    “不,我要隨恆娘子和晨姐兒去西京!”

    寄哥兒一頭是汗地撞進來。沁娘忙用手袖幫他試汗,嗔道:“大人們說話,小孩家家的不要混說。”

    寄哥兒倔強地說:“娘,寄哥兒不小啦!恆娘子功夫那麼好,寄哥兒要學,以後保護娘!”

    沁娘急道:“娘不用你保護,你少惹些事爲娘就謝天謝地啦!”

    燕晨手摸寄哥兒頭髮,柔聲說道:“寄哥兒,有功夫傍身固然好,但過剛則損。比如淹死在河裏的,多是會游水的。不會功夫,就不去出頭,相反安生些。”

    “哼!那天恆娘子若不會功夫,寄哥兒都被馬踩死啦!”寄哥兒頭一揚,反駁道。

    沁娘緊張地斥道:“寄哥兒不得對晨娘子無禮!”

    寄哥兒扭頭,不理沁娘。

    燕晨想了想,說道:“沁娘再想想罷。橫豎我還要在山原逗留幾日,到時沁娘再做決定也不遲。去山原找平安居客棧即可。”

    想完起身告辭。沁娘搓着衣襟,侷促地說:“還望將……晨娘別怪罪沁娘纔好。”

    燕晨笑道:“卻是不會。人各有志,想清楚也好。”

    出門喚了恆娘,上馬欲走。沁娘忙拿了兩罐酒拴好搭在恆娘馬上,道:“這是十年陳釀,請恆娘潤潤嗓子。”

    燕晨拱手謝後,打馬走了。

    寄哥兒眼巴巴地瞅着燕晨矯健的背影走遠,不理沁娘,扭頭回屋去。沁娘心事重重地嘆了口氣,兀自發愣。

    燕晨與恆娘在城門將閉時纔回到平安居。

    衫兒興高采烈地圍着她倆打轉,一疊聲地說:“小姐小姐,衫兒昨天等你們到半夜!”“小姐小姐,衫兒知道一家好喫的,今天衫兒帶小姐去喫吧?”“小姐小姐,衫兒還買了一匣子松子糖,留了大半給小姐呢!”“小姐小姐,山原城中有一酒樓,叫陶隱居,好氣派。衫兒不敢進去。小姐帶衫兒去吧?”

    恆娘笑罵道:“我把你個讒嘴小蹄子!就知道喫。”

    衫兒撅嘴道:“纔不是!衫兒還打聽到好多事呢!”

    燕晨走到屏風後換衣裳,笑道:“那衫兒都打聽到什麼事啦?”

    衫兒更來了精神,小嘴啪啦啪啦說了一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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