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孤山暮 >第三十章 棋先一着,令封文懿閣
    睿王失魂落魄地回到鳳鳴宛。

    燕晨,究竟是誰?她到底與夕兒有什麼關係?還是,她就是夕兒?

    睿王將匕首緊緊握住,手上的溫度幾乎將匕首融化。

    晨曦不知不覺將窗紙染白。

    睿王雙眼血絲密佈,胡茬一夜之間滿布臉龐,憔悴的樣子把進來侍候的小廝驚得手中的水盆都差點打翻。

    睿王推開小廝遞來的布巾,一疊聲讓備馬,他要立即前往平安居。

    小廝期期艾艾指了指睿王的衣服。

    睿王低頭一看,身上衣裳已揉搓得不成樣,燕晨恐不會想見他狼狽如此吧!只得洗漱更衣。

    還未及出門,太子遣人來,說太子有請。

    睿王冷着臉不應。

    來人一臉誠懇,說太子召了隨行各寺的大小官吏,要給昨天死傷者家人一個說法。太子懇請睿王配合。

    睿王面色不豫,終還是去了。

    那些貴女身後,是朝臣,是權勢;死傷者的頭上,卻被冠予“草民”之稱。

    齊子浩將如何選擇?

    江山如畫,又將折了多少英雄的腰?

    文懿閣。

    李煦起身,吩咐洗漱更衣。今兒她要先去昨天死者的家裏弔唁,並去太原府聽審。

    馮嬤嬤驚慌失措地奔進屋來,進門時被門檻絆倒,就勢跪下顫顫巍巍地稟道:“娘娘,不好啦。太子殿下的親衛將文懿閣圍住了!”

    孫嬤嬤不敢置信地提高聲音道:“休要胡說!”

    馮嬤嬤叩頭道:“真的被圍住了!”

    李煦此時也聽到了院外的喧譁聲。

    她反倒在梳妝檯前坐了下來,吩咐宮人細細裝扮。

    趁宮人爲她裝扮的空,李煦在心裏冷靜地分析太子此舉是何意。

    李孝傑的話在她腦海裏反覆盤桓,看來太子終於等到了收摘果實的良機。

    她欲破此困局,需堵天下人悠悠之口,就必須去弔唁死者。看來太子早料到了,棋先一着,李煦緩了一步。

    太子選擇在山原動手,顯然也是經過一番思量的。

    這裏遠離朝庭,李明德鞭長莫及。等一切傳回朝中,大勢已定。況且,李煦有錯在先,就是將來回朝,李明德及其擁躉也無話可說。

    在山原的李孝傑及其御林軍昨天己全被調到如今的皇族祖墳,齊家祖祠那邊,爲明日皇族入住沐浴齋戒作準備。

    時機地點剛剛好。

    但李煦豈是甘受擺佈之人。

    她換上素服,腰背挺直。身後是一羣親衛及僕婦宮人一大堆,意態雍容走到院門。見院外十步一哨五步一崗,全是太子親衛。

    鄧彥明一身鎧甲,上前來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禮,道:“微臣重甲在身,請恕不能大禮。娘娘有何事吩咐,微臣即刻去辦。”

    李煦卻不看他,只矜持地用目光掃一掃院外親衛,漫聲道:“本宮今日要去弔唁死者,院外侍衛衆多,卻是爲何?”

    鄧彥明手扶腰間佩劍,答道:“娘娘有所不知,王府外滿是山原百姓,要找娘子軍償命。太子殿下恐驚嚇了娘娘,派微臣重兵保護。”

    李煦微微一笑,勾勾脣,道:“哦?正好,本宮這便前去撫慰百姓,爲太子分憂。”

    鄧彥明面無表情,微微躬身,道:“娘娘萬金之軀,焉能親自涉險。太子已派人疏散,娘娘只需休養即可。”

    孫嬤嬤大聲喝道:“你大膽!竟敢阻攔娘娘行程!不要命了?”

    鄧彥明眼皮也不擡,聲音不帶任何情緒,四平八穩地說:“微臣是太子殿下親衛,奉太子之命,行朝庭公務。”

    “好一個行朝庭公務!”李煦冷笑道,“敢問將軍,你是幾品命官?”

    鄧彥明恭敬地答道:“微臣三品。”

    李煦提高聲音,厲聲道:“本宮是娘子軍統領,聖上親封一品將軍,你一小小三品武官,竟以下犯上,敢阻撓本宮行事!真是膽大包天!來人!”

    太子妃一指鄧彥明,喝道:“將他拿下!”

    兩邊的人忽一下全上來,劍拔弩張。

    鄧彥明輕輕揺搖頭,撥開身前侍衛,不慌不忙地從懷中拿出一卷明皇卷軸,“唰”一下打開,雙手高舉,道:“東宮書令,衆人聽令!”

    東宮書令在大夏朝,僅次於聖旨與雙宮懿旨,且懿旨不能幹政。所以,東宮書令的地位實只次於聖旨。齊子浩被立太子以來,寬厚溫良,幾乎讓人忘了,他擁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力。

    太子妃這邊,除李煦外,全都跪下了。

    鄧彥明平平板板的宣讀聲在衆人頭上響起:“太子書令:太子妃李煦因治下不嚴,娘子軍無故致民衆死傷。太子妃果慧明理,克己復禮,自請閉門思過,齋戒七日,爲死者頌經。孤感其仁慈,特命親衛護其安危。齋戒期間,任何人不得出入,擾太子妃拳拳愛民之心。如有違令者,重罰不怠!”

    書令一下,李煦恨得心頭泣血。

    君心似海,齊子浩心比海深。

    明面上甚是維護太子妃的名聲,甚至還表彰她“果慧明理”,“仁慈”,還說她“自請閉門思過”,連她文懿閣的所有人都被子浩以不得“擾太子妃拳拳愛民之心”爲由,冠冕堂皇的軟禁,實則斷了她挽回兵權的一切後手。

    七天之後,諸事齊休。

    最難忍的是,李煦還得對太子書令下跪謝恩!

    她將手藏於袖內,緩緩下跪謝恩。再起時,臉上一片平靜,甚至嘴角帶笑。

    衆人簇擁着太子妃昂首退回院內。

    鄧彥明與衆親衛恭送李煦回院後,大聲令道:“關門!”

    李煦腳步平穩,腰背挺直,跨進房中,示意除孫嬤嬤之外的任何人不得靠近房門十步之內,太子妃要即刻“齋戒”。

    門一關,李煦“噗”一口鮮血噴出,軟於地上。

    孫嬤嬤驚得面無人色,死死咬住嘴脣,不敢發出一聲。

    她扯出絹布,扶住李煦,手忙腳亂地擦着李煦嘴邊、襟前的血跡,又驚覺李煦全身顫抖,握拳的手痙攣般伸不開。

    孫嬤嬤急得眼睛都紅了,忙低聲問:“娘娘,要不要宣隨行太醫?”

    李煦自小恃才傲物,平生哪喫過這樣的啞巴虧。現在腦中比所有時候都清明,但控制不住身體的反應,連話都無法開口說。

    李煦不出聲,孫嬤嬤不敢擅專,只得說:“娘娘得罪了”!將她從地上抱起,放於榻上。

    李煦終於緩過氣來,勉強控制住身體的痙攣,斷斷續續說:“不,不得讓,任何人進出。”聲音如刀刮過石頭一般,刺耳失真。

    孫嬤嬤重重點頭,一邊將李煦的拳頭好不容易掰開,手心裏血肉模糊,指甲根根折斷。

    孫嬤嬤眉頭直跳,轉了幾圈才找到一點酒,又怕李煦忍不了疼痛,躊躇着不敢倒下去。

    李煦反倒徹底鎮定下來,展顏一笑:“沒事,本宮忍得,你儘管清洗。”

    孫嬤嬤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僵硬笑容,抖着應了。

    包紮完了,孫嬤嬤大汗淋漓,竟似傷口在她手上一般。

    李煦看着裹得厚厚的雙手,咔咔而笑,孫嬤嬤一身冷寒。

    “你說,你說齊子浩會怎樣處置那羣蠢貨?”李煦陰森森地問。

    孫嬤嬤忙跪地伏首,一個字不敢吐。不知李煦口中的“那羣蠢貨”是哪羣?

    李煦似在自言自語:“如果本宮是他,會將那羣蠢貨殺了,藉此立威。從此讓朝臣害怕他,臣服他。呵呵,這樣多好啊,他多威風啊……”

    李煦錯了。

    她小看了齊子浩。

    ……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