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男主渣化之路 >第十枝紅蓮(一)(不被爭搶的寶物。...)
    1、

    “穆家二郎!聽說你娘跟妹妹被人看了身子,是真是假?”

    “當然是真的!若是我家孃親妹妹如此失貞,早羞憤自盡以全貞節了!這穆大太太母女倆竟還有臉苟活於世!”

    “真是不知羞恥!穆二郎,虧你出身世家,祖父又是大儒,家中出現這般不貞不潔之女子,我等羞於與爾爲伍!”

    “滾出國子監!穆二郎滾出國子監!”

    不知道是誰先喊了這麼一句,隨後一羣年紀輕輕的郎君們都義憤填膺起來,一個個盯着謝隱宛如看見了什麼髒東西,只差將孤立寫在臉上,似乎謝隱不立刻持劍回家殺了那失貞的母親與妹妹,便是和她們一樣同流合污,令人作嘔。

    身着青衫的謝隱看外表只有十三四歲,容貌清俊,大概是因爲尚未開始變聲的緣故,喉結也不明顯,若非穿着一襲青衫,說他是個小女郎也有人信。

    貌若好女。

    但男人成羣的地方,他們不會因爲容貌的出色而讚歎,只會產生一個又一個據說是毫無惡意的玩笑,長得像小女郎,性格也怯懦的穆無塵便是這樣,成爲了國子監中被霸凌的那一個。

    他的母親與妹妹不久前去寺廟祈福,結果卻遇到盜匪,那羣盜匪將當時困在寺廟中的女子盡數趕進大雄寶殿,威脅外頭官兵,若是不奉上五千兩黃金跟馬匹,他們就將廟裏的女子扒光了丟出來!

    安昌國禮教極嚴,對於女子的種種束縛堪稱苛刻至極,大部分女子自出生起到嫁人,出門的機會都屈指可數,哪怕是如穆大太太這般出身名門又嫁入世家的貴女,除非必要也不能出門,即便是上香也是半年纔去一次,且用面紗遮面,不露容顏,否則若是被人瞧見,都要被罵一句不守婦道。

    皇室公主亦然。

    安昌國的駙馬尚主後三妻四妾常見,公主若是失貞,不必自盡,便會被絞死,以免損害皇家尊嚴。

    偏偏這禮教嚴苛的國家,對男人又該死的寬容。

    若是有地痞流氓看上誰家女郎,無需派人前去說媒,只消扯了面紗,要了她的身子,再不濟摸摸小手,便能抱到美人歸。

    女郎若是不嫁,便只有以死守節這一條路,三日前穆家女眷前去寺廟上香遭遇盜匪,如今已是傳得沸沸揚揚,哪怕她們沒有真正失身,只要被盜匪看了臉,碰觸到了衣角,都是失節,倘若不去死,便只會壞了門楣,連帶着穆無塵在國子監都要受人嘲笑。

    這穆無塵性情怯懦,對待外人唯唯諾諾,對親孃妹妹卻重拳出擊,這其中有他本身性格與品行的原因,但更大的原因卻出在穆家,出在安昌國。

    若說其他人家對女郎的壓迫是受風氣影響,那麼穆家便是將這風氣發揚光大之人,穆無塵的曾祖母十分長壽,活到了六十五的高齡,結果就因爲六十五大壽時,家中請來的戲子唱戲時衝她笑了一下,她便感到受辱,回了院子便自盡謝罪,自此穆家聲名大噪,穆家人也開始致力於維持禮教。

    此番穆無塵的母親穆大太太與妹妹遇到盜匪,她們運氣很好,比起那幾個被扒光了衣服丟出來的女眷,她們沒有失身也沒有受傷,只是衣衫鬢髮略有凌亂,即便如此,穆無塵的父親穆昶也無法接受一個和盜匪共處一室的妻子。

    穆無塵還有一個兄長,名叫穆無濁,這兄弟倆既然是穆家人,自然事事以家族爲先,以自己爲先,他們自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家中的女人應當清白守節,否則便不配活在這世上。

    像曾祖母那樣自盡守貞,從而獲得陛下欽賜貞節牌坊的,才贏來身後美名,若是有些骨氣,便自我了結,省得家人動手,死前還落得個不體面。

    穆無塵在國子監受辱,回家後好一通哭泣,對着母親數落了一大堆。

    當天晚上,穆大太太便投了井。

    她這一死,穆家便又有了美名,穆無塵在國子監也能挺直腰板兒了,他只是短暫地爲母親的死傷感了一下,隨後便將目光盯在了才十二歲的妹妹身上。

    妹妹年紀小,不懂往日對她溫和的父兄爲何一夕之間態度大變,她是不想去死的,卻被穆二太太與穆三太太在夜裏捂死了,對外宣稱是穆家十二歲幼女都知道羞恥,那些已經失貞卻仍舊不去死的女子是在給家人蒙羞,是給安昌國蒙羞!

    於是一場浩浩蕩蕩的討伐開始,那些在寺廟遇到盜匪本身卻無辜至極的女子一個個死去,有的是自盡,有的是被家人所殺,對外的說法都一樣:守節而死。

    穆家也因此更上一層樓,似乎是這次逼死穆大太太與穆無垢讓穆家嚐到了甜頭,這個家的男人們變得瘋狂起來,穆無塵本身無甚建樹,卻靠着這件事逐漸有了聲望,乃至於他在娶妻後,故意陷害妻子與家丁肢體接觸,從而要求妻子自盡。

    隨後他又如法炮製對待女兒,總之他的母親、妹妹、妻子、女兒……通通都是他的財產,是他累積聲望的墊腳石,他靠着這些被稱爲禮學大家,提出了許多反人性――準確來說,是反女人人性的學說,盛極一時,到達了名聲巔峯,連皇帝都請他入宮長談。

    謝隱:……

    最開始他收集祭品時覺得他們該死,後來逐漸清醒,理智回籠,覺得自己這樣剝奪他人靈魂是很殘酷的事,但這些祭品總是回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告訴他:沒關係,我的確是不配存在於這世上。

    不知道是誰丟過來一顆小石子,順着謝隱這張“貌若好女”的俊臉划過去,留下一道血線,他以指腹輕輕拭去,擡眼朝那丟石子的少年郎看。

    對方年歲也不大,或者說這羣圍着穆無塵,瞧不起他的人年歲都不大,但那稚嫩的臉上寫滿了惡意,等着看謝隱的笑話。

    他不回去逼死母親與妹妹,便是不知廉恥,可烏鴉反哺,山羊跪乳,爲人子弒母殺妹,禽獸不如。

    這些人爲了所謂的名聲,本末倒置,到底誰纔是真正的寡廉鮮恥、欺世盜名?

    “我亦羞於與爾等爲伍。”

    謝隱心平氣和,將指尖那點鮮血碾碎,“爲人母者,十月懷胎,受盡磨難,一朝分娩,便是將命抵在鬼門關,誕下兒女,生養之恩大於天。孔雀嗜喫人,吞佛祖入腹,佛祖自孔雀腹中而出,言,傷孔雀如傷生母,遂封孔雀大明王菩薩,佛尚如此,人又何如?”

    他往後退了一步,雙手拱起向少年郎們作揖:“我爲人子,當感念生養之恩,諸君着實不配與我多說,話不投機,我與不仁不義不孝之輩視如陌路。”

    少年郎們歲數都不大,哪裏有被人這樣指着鼻子罵的時候,能進國子監的都非富即貴,他們在家中大多也都受過來自母親的關懷,逼迫別人弒母時,個個理直氣壯,想到自己的母親,便又有幾分心虛,只是仍有人強詞奪理:“我們自然也是孝順的!可你母親失貞,如何配跟我們的母親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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