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又舉起了手,她的手是握着什麼東西的姿勢。
原本握在手裏的手機“消失”了。
雖然從觸覺上完全能確定自己的手機還是好端端地握在手裏,但是卻什麼都看不到。
(眼睛被欺騙了?)
不僅僅是手機“隱身”了,原本她身上的爲了方便行動而特地穿的連帽衫和闊腿褲則是實打實地變成了一套寬鬆的白色襯衫和天藍色的連體褲。
身上揹着的小包也變成了貼在後背上的雙肩包。
但神奇的是,她幾乎感受不到來自於肩上的壓力,這個揹包輕得彷彿不存在,薑黃色的揹包並不新,邊角處還稍微帶着點毛糙的飛邊。
蹬着一雙結實的小皮靴,楊又跑到了剛剛被被自己掠過的告示牌邊,仔細看着上面的文字。
就在跑過那個告示牌的瞬間,她清楚地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變化。
以告示牌爲界限,衣服自由地切換着。
木牌則是由一整塊木頭直接雕刻成的,沒有一點拼接的痕跡,光黃平整的表面上刻着淺淺的凹槽。
【忘憂谷】
“忘憂谷啊……”
楊又念出了這個名字。
她已經感知到這個所謂父親留下的“遺產”所在地的不平凡,也清楚地知曉了這地方和魔法側脫不了干係。
果然消失十幾年的人突然寄了封信回來叫人去繼承遺產這種事情一般都不是天上掉餡餅,而是徹徹底底的糖衣炮彈。
是陷阱啊。
楊又有些頭痛地捂住自己的心口,覺得一樁麻煩事就這樣掉到了自己的頭上。
她好想回家。
(我不想穿藍色的牛仔連體褲啊。)
(太像是活躍在上個世紀電影熒幕上的西方牛仔電影裏的農場小妹了。)
(這什麼亂七八糟的設定。)
諸多不滿涌上心頭,楊又只是艱難地把即將脫口而出的抱怨咽回了肚子裏去。
“忘憂谷。”
她只是又重複唸了一次這個地方的名字。
一個地方的地名是和命運有聯繫的,尤其還是和命運交纏在一起的魔法側。
既然能被命名爲“忘憂谷”,那麼至少說明這個地方……不會是什麼充滿了不詳的厄運之地。
“你就是修泰恩家的後輩?”
楊又看向了這道有些尖的女聲傳來的地方,那裏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位很漂亮的小姐。
看到楊又眼睛裏的驚訝,這位帶着大大寬邊尖帽頂女巫帽的捲髮小姐十分滿意,她微微揚起了下巴。
“回答我,你這個普通的小姑娘。”
“什麼啊,這不是普通得簡直不像是一個修泰恩麼。”
(她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麼很過分的話?)
楊又眨眨眼睛,沒有回答這位陌生小姐的問題,“請問你是誰?”
“哈,不光普通,還是個沒有禮貌的小崽子。”
尖帽子小姐的笑容充滿了惡意,但矛盾的是,單純從魔力波動上,楊又能感覺到對方其實對自己沒有惡感,反而是真情實意的友好。
(這個人真的好難懂啊。)
她嘆了口氣,“想要我回答問題,至少也要先進行自我介紹吧,對一個上來搭話的陌生人我不但不想自我介紹,反而想要報警啊尖帽子小姐。”
“我是‘尖帽子小姐’,那麼——”
她拖長了語調,強勢得沒有分毫可供商量的餘地,“報上你的名字。”
任性的分明就不是她,而是這位莫名其妙的“尖帽子小姐”吧。
楊又嘆了口氣,不知道爲什麼,她從這位強勢的小姐身上感受到了赤司的影子。
(感覺沒辦法拒絕啊。)
(難道這就是移情效果麼?)
“我是楊又,請不要叫我修泰恩了,這不是我的名字。”
遇到自己不喜歡的綽號的時候一定要拒絕,不然自己的命運和這個名字所揹負的命運線聯繫在一起的話就糟糕了。
歷史上有多少人因爲這個原因被命運莫名其妙地坑掉了自己的未來和人生。
據說東邊除妖師那邊有一個普通的少年因爲祖母的遺物結果被牽扯到了妖怪的世界裏,不僅身邊跟了只大妖怪,還在不停和更多妖怪打起了交道。
命運線和妖怪牽扯到一起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這隻會讓你離正常的人類世界越來越遠。
不是妖怪又不是人類,兩邊都沒有認同感和歸屬感,短期還好,長期這樣沒有身份認同感就會迷失在世界的夾縫裏,這種人最終的後果都不會很好。
楊又反省了一下,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染上了小徵願意看別人笑話的壞毛病。
(想一想這個少年也挺可憐的。)
據說是個身負龐大靈力的“普通人”,這個普通是指他在正常人類社會中長大,沒有任何非日常方面來自長輩的引導。
他可能連最基本的常識都不清楚。
知情人也都像自己一樣,沒有義務也並不想主動告知。
不適時的插手不僅不會得到對方的感謝,反而還有可能會被當作胡言亂語的傢伙而被記恨。
“喂,修泰恩家的小崽子,你竟然膽敢在魔女大人的面前走神。”
(這個魔女不會聽人話的。)
但好在她說出了她的名字。
“魔女?你是魔女?”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消失了挺久遠的一個種族。
“哼哼哼,膜拜我吧。”
她揚起了頭,得意地揚起了眉毛。
但楊又並沒有繼續驚訝下去,這讓她有些挫敗。
但這位魔女小姐並沒有放棄,即便是面對着修泰恩那張可惡的、一脈相承的冷漠臉……
……?
“你這傢伙,好歹給我擺出個驚訝的表情啊混蛋,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楊又十分果斷地道歉:“對不起,請您繼續。”
“……不,我並不是想讓你有這種反應……算了……”
驕傲的魔女小姐十分虛弱地捂住了臉,對楊又毫無辦法。
(我討厭這該死的一脈相承的修泰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