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大少爺的失蹤和家族的主事人都不太尋常,但是這絲毫也沒有影響整棟宅邸的運轉。

    莊園一般自帶精心設計感的花園和前庭之後,就是金碧輝煌的一座龐然大物。

    “不管看了多少次還是覺得真是高調啊。”

    “小又,不要總是扯這一邊的袖子。”

    赤司頗苦惱地拉緊了左手的袖子,順便還重新整理了被連帶着拉扯下去的領口。

    “再這樣下去就快一邊長一邊短了。”

    楊又並沒有把他的抱怨放在心裏,身邊這位小少爺的生活作風雖然偏向簡樸,一件外套能穿好幾年,但是這是在衣服沒有損毀的情況下。

    管家先生根本就不會允許自家小少爺的衣櫃裏出現有一點損毀的衣服。

    “在說什麼胡話呢,小徵。”

    她要爲兢兢業業的上野管家正名,沒看到道明寺家的這位管家先生已經笑眯眯地看過來好幾次了麼?

    “……我不是讓你換一邊繼續拽啊。”

    “你的事情真多啊。”

    少女在聽了他的抱怨之後迅速地竄到了他的身體右側,之後就拽住了他右邊的袖口。

    (難道應該高興小又其實把他的話聽進去了所以才換到另一側了麼?)

    然而他並不是這個意思。

    “……算了,你高興就好了。”

    赤司決定投降。

    他也清楚自己的青梅是極度不情願再用“優倫卡”這個身份出現在這裏的,被逼迫着做事心裏總是會不舒服。

    以楊又的性格,沒看到也就算了,但是一旦知道了有人處於可能會威脅生命的危險中,絕不可能放任不管。

    (但是父親又不知道這一點。)

    所以才讓赤司徵十郎帶着楊又來這邊轉一圈。

    赤司征塵的本意也就是單純地讓兒子帶着這位住在家裏的小朋友,過來轉一圈。

    道明寺那個女人,說是求上門,不如說是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要求優倫卡過去,看她的魔力能不能找回她的寶貝兒子。

    都做到這個程度了,赤司征塵不打算爲難家裏的小朋友,但也推脫不了,打算敷衍了事。

    (雖然平日裏看起來懶散又沒幹勁,嘴也饞,能偷懶就偷懶,但是在面對工作和拯救他人性命這方面……從來沒有偷過懶。)

    有的時候赤司都懷疑楊又到底哪來的這種敬業和尊敬生命的精神。

    (難道她和我不是一起長大的麼?)

    所受教育相同的前提下,童年時期對人的性格塑造居然有這麼大的影響。

    他把一切都歸因於他所沒有參與到的那些年。

    楊女士不是個在小事上很會養孩子的人,看看楊又的缺點就知道這完全就是個沒有被壓抑過天性、自由奔放,按照自己的喜好隨意長大的孩子,但是在某些原則性問題上,楊又和她的這位了不起的母親一樣固執。

    (這種明面上看起來散漫,實則內裏頑固的傢伙最難搞了。)

    赤司徵十郎從小就明白的道理,能被金錢買通的東西就不算稀有,也並不高貴。

    正如同補習班裏那位脾氣古怪,因爲不滿他包下了整個班級的名額而不停向他吹鬍子的老師,這種傢伙也是金錢打動不太了的。

    如果能用金錢買通,那麼早就被他的父親請到家裏去私下教學,而不是用這種側面的委婉手段讓他們去補習了。

    而且赤司也有點震驚。

    (父親居然知道小又不擅長的科目麼……)

    其實仔細想想好像也沒有那麼不可思議,畢竟上次和整個套餐格格不入的味增拌白蘿蔔絲和加了白蘿蔔小塊的燉湯都什麼話也沒問直接喫下去了。

    這個寬容度已經很高了。

    但是父親還是不知道小又的性格,在她知道這種事之後絕對會選擇幫忙的,就算是再不喜歡道明寺司也會幫忙……而且小又看起起來其實並不是特別厭煩道明寺司的樣子。

    赤司徵十郎微妙地覺得自己贏過了父親。

    甚至從而產生了名爲沾沾自喜的情緒。

    雖然能夠察覺到前面帶路的道明寺家的管家先生情緒並不高,但是赤司完全沒有覺得自己哪裏有錯。

    小又不許他說什麼“和神明一樣”這種話,但是他確實就是這麼想的。

    都是死皮賴臉求過去找他兒子的,那些每年白拿了那麼大一筆供奉的神明不是還沒被請過來麼。

    他都覺得楊又過來得太簡單太容易了,恨不得再從道明寺集團身上咬下更大的一塊才能彌補小又現在的煩躁情緒。

    情緒的波動會帶起周圍魔力的變化,雖然普通人帶起來的魔力波動很小,但楊又還是能迅速地察覺到周圍的氣氛,好像不太對。

    不管是那位看上去和上野一樣西裝筆挺的管家先生,還是被她扯住袖子以後就不再吭聲的赤司徵十郎,情緒都不是很好。

    (氣憤有點尷尬……)

    但她是那麼體貼的人麼?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那個管家絕對是因爲他們兩個這種輕鬆的姿態在生氣。

    (你們家的少爺失蹤可和我們家這位小少爺沒關係。)

    其實除了被逼迫着套上優倫卡的殼子,她對另外一點也挺生氣的。

    一個兒子都比小徵大的人就這麼用資歷和年齡強行壓着小徵讓他低頭,這又算什麼?

    她平時確實比較喜歡和小徵擡槓看他羞惱的表情,但這是青梅竹馬的玩笑,她絕對不會強硬地逼小徵做他不喜歡的事。

    當然了,赤司徵十郎中二期發作的時候,曾經想要用強硬的態度和她相處。

    然後楊又就讓他知道了什麼叫□□的鐵拳。

    小時候她把碗裏的青椒全部挑出來瞄準垃圾桶,結果失誤扔到了楊女士胸口的時候,楊女士就是這麼教育她的。

    “我都沒有逼着赤司君你去看心理醫生,那麼你也不能逼着我接我不想接的工作。”

    那份工作和她鍾愛的那個系列所發佈的新遊戲產生了衝突,被拒絕的赤司很堅決地要越過她本人的意願接下這份邀請,甚至已經讓策劃團隊裏的成員開始寫起了策劃案。

    在她已經拒絕的情況下。

    自從認識開始,赤司的精神狀態就比較差,比普通人要更加敏感不少,情緒波動過大超過一定時間就會間接性頭痛,之後更是會因爲持續性的疼痛而越發脆弱和暴躁。

    但是楊又沒想到這份暴躁居然會波及到她身上。

    失去了理智的兩個人爆發了連赤司征塵都驚動了的爭吵。

    再然後就是在爭吵的過程中發生了推搡行爲,結果魔力被注入到了赤司身上。

    金色的魔力隨着情緒的爆發噴涌膨脹,失控地衝向赤司徵十郎。

    楊又想要收回魔力,但是沒有來得及。

    預想中受到攻擊後受傷的場景倒是沒出現,被擊中的赤司反而冷靜了下來。

    臉上的傲慢和凌厲肉眼可見地收了回去,肌肉線條微微顫抖着,柔和了眉眼之間的冷厲,餘下溢滿了的疲憊。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楊又學會了用魔力緩解赤司這個遺傳性質的精神問題。

    唯一不太妙的地方就是,在魔力輸入後赤司會呈現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的,一隻眼睛變成金色的狀態。

    “這次真的變成中二病了啊,小徵。”

    “……別說了……”

    冷靜下來之後回想自己都幹了些什麼,加上這個詭異的眼睛變化,在對上父親的時候他看到了對方臉上那想要忽視都忽視不了的、僵硬的表情,赤司徵十郎就想要找一面牆撞上去清一清自己的腦子。

    原本看着兒子的精神狀態穩定了還想着要不然讓小孩幫自己也看一看的赤司征塵迅速打消了這個想法。

    都一把年紀了還弄得像是涉谷街頭爲了獵奇戴異色美瞳的畢業季小孩一樣,這也太離譜了。

    看着自己兒子那個羞憤欲死的表情,他在心裏默默地嘲笑了一下,然後毫不留戀地轉身就走。

    再多呆一秒他都覺得自己會笑出聲,然後挫傷他兒子那可憐的旺盛自尊心。

    雖然被家裏的兩個人笑話,但是真的到了學校裏,反而沒有人對他那個過於和他本人氣質不搭調的單眼“美瞳”作出什麼出格的評價。

    除了隱隱約約聽到的別人背後的小聲討論,不過大部分也不是□□,大致上都是“赤司大人真帥啊……”一類的被赤司當作耳旁風並不放在心上的話。

    也不知道是不是青春期的原因,那一段時間他的頭疼症狀越來越嚴重,小又就自覺地擔任了原本負責心理疏導的心理醫生的責任。

    一天到晚都盯着他的表情觀察,時不時就過來打個魔力,就像是給手機充電一樣自覺。

    (我都捨不得小徵受委屈,憑什麼這些人隨便就能欺負小徵。)

    不管赤司有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就像是打跑欺負自己養的小倉鼠的野生耗子一樣,楊又覺得自己不是很能忍受得了。

    她默默地把這筆賬記在了道明寺司的頭上。

    不管是借赤司征塵向小徵施壓的道明寺夫人也好,還是招待失禮的管家也好,全都記在了道明寺司的腦袋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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