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徵,冷靜下來。”

    回答她的是赤司徵十郎逐漸握緊的力度。

    “很疼啊。”

    小小的驚呼出聲後,手腕上的力道鬆了下來。

    楊又摸着手腕上的一道紅痕,抱怨的話在嘴邊,生生被她嚥了回去。

    赤司徵十郎的表情很平靜,但是緊繃的嘴角泄漏了他並不平靜的心情,瞬間的驚駭被迅速壓到眼底。

    “沒事的,小徵,放鬆一點。”

    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不過還沒戳幾下,就被他用譴責的眼神注視了,其間還夾雜着幾分無奈。

    滿臉都寫着“都這個時候了你居然還有心情鬧着玩”,手指則被他捏在了手心。

    第一步,把手指抽出來。

    第二步,觀察小徵臉色。

    第三步,彷彿無事發生。

    “冷靜下來了麼?”

    “託你的福。”

    赤司扯着嘴角笑了笑,之後將目光投向周圍。

    “所以我們現在在哪?”

    他轉頭看向楊又,身體裏的暖流讓他意識到自己的青梅又開始給自己打魔力了。

    赤司也沒和楊又客氣的意思,現在的情況根本不容許他拒絕這份好意。

    他的臉色還沒有恢復,楊又看到了忍不住直接捂住了他沒有慘白的臉頰,盯着他沒有血色的嘴脣看。

    會變成現在這種情況,也是誰都沒有想到的。

    時間撥回二十秒前,赤司徵十郎的呼吸逐漸順暢。

    三十秒前,楊又拉住了赤司的指尖,十指交握,魔力順着五指輸送到對方體內。

    五十九秒前,龐大的水壓傾面而來,身體的每個部位都像是被拳王的拳頭連續打擊,骨頭負擔不住壓力開始嘎吱作響,脆弱的關節在壓力的擠壓下逐漸發出崩壞的信息。?

    不經意間嗆入喉管的水已經沒有餘力去管了,努力閉上嘴不喝進更多的水。

    腥鹹的海水在舌尖炸開,隨着時間的延長蔓延到口腔的每一個角落,順着喉管向下,就連胃裏都隱隱約約反着令人噁心的腥臭味道。

    強撐着噁心的感覺,在壓力的強壓下就連蜷縮身體都做不到。

    一分種前,赤司伸手去拉被吸入黑洞的少女。

    一分零三秒前,管家推開了道明寺司房間的房門。

    “小徵,說了很多次了,魔法少女不是萬能的,我也不知道這是哪啊。”

    前一分鐘的體驗太過驚心動魄,在死亡線上折騰了一圈,瀕死的感覺並不好受,但是給人的印象卻也是極其深刻。

    “……這幅樣子還真是難看啊。”

    喉嚨被鹽水浸泡,聲音略微嘶啞,赤司摸着喉結所在的位置,只恨不得手指能夠穿過最外面的表皮,直接摸到喉管裏面,將麻沙沙的粘膜表面撫平。

    這是一個連衣服袖口被拽住都受不了的男人。

    楊又安慰性地摸了摸他彎着的手臂,“小徵你就是活得太精緻了。”

    出生在金錢堆上的小少爺從小到大就被精心呵護着長大,大量的資源傾斜一般堆砌而成的人擁有着比旁人更廣闊和自由的選擇空間,更不必提赤司徵十郎本人也是十分擅長吸收外界養分的性格。

    這就導致了在他的人生裏,生活的精緻變成了日常。

    (小徵可是說過,在他參加母親的葬禮之前,甚至不知道衣服第二天不會自己變平整。)

    畢竟在葬禮之前,小少爺還從來沒有穿着同一件襯衫熬過夜晚的體驗。

    當清晨帶着冷意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原本還滴落着的淚水消散在空中,稚嫩的臉頰上只留下兩道乾涸的痕跡。

    這個時候,看着皺皺巴巴壓出很多道摺痕的袖口和向他小跑過來的管家先生一張一合的嘴巴,他完全沒有聽到他在和自己說什麼。

    在失去了溫度的陽光中,一切的聲音都彷彿不存在了。

    睫毛輕輕眨動,緩慢移動的眼珠看到了飄散在空氣中的,一點一點的塵埃。

    緩緩、緩緩、緩緩地在靜謐中飄動着。

    管家臉上的緊張和擔心真切又遙遠,模糊到可怕,只有貼着手腕內側的衣袖的褶皺擦到皮膚的微痛傳了過來。

    他擡起了手,遮住刺向雙眼的陽光,襯衫的布料很薄,手臂的輪廓清晰地顯現出來。

    和手臂輪廓一樣清晰的是他襯衫上的褶皺。

    這個時候他腦子裏被“原來衣服上穿久了會有褶皺”這種滑稽的念頭所充滿。

    那是他第一次對於自己所處的世界有了殘酷的實感。

    這個世界並不是幻想的樂園。

    衣服穿久了會有褶皺,食物放久了會變涼,香燭燃燒後會消失,而人生病了會死。

    楊又覺得這不是壞事情。

    (在金錢所營造的主人公無往不利的幻想世界裏呆久了就會變成道明寺司之前的樣子。)

    而小徵,以親人逝世的巨大代價,重新回到了這個世界。

    很難不讓人憐愛。

    “小徵真麻煩。”

    雖然這麼說了,但是還是老老實實地伸手撫平了赤司徵十郎衣領上的褶皺。

    微微發燙的魔力流過布料,原本溼透了的布料變得乾爽,又有些微微發硬。

    像是漿洗過後沒有把水甩幹,自然風乾後乾巴巴的挺直樣子。

    楊又還是抱怨:“我可不是家用的掛燙機。”

    赤司笑了起來:“家用的掛燙機可沒辦法在一瞬間就把衣服燙幹。”

    這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分明就是在說魔力可比掛燙機好用多了。

    “……難道我還要謝謝你麼?”

    每次提起魔法,這傢伙都是這樣一副比她這個正主還要自豪的樣子。

    (有的時候看到小徵就明白爲什麼優倫卡的周邊會賣出這麼多了,這可是連財閥家的小少爺都喜歡的東西。)

    “不用客氣。”

    乾脆利落的回答。

    看着赤司很明顯的、不適應這麼簡單清洗過的襯衫,對着發硬的布料感到陌生卻忍耐着不說的樣子,楊又又不想和他爲了這點小問題爭吵了。

    只要一想到他可能這輩子都沒穿過這種簡單過了次水就晾乾的髒衣服,楊又就覺得真是不容易。

    “算了,能讓我這樣用魔法的人也只有小徵而已。”

    明明是不會拒絕他的任何要求的青梅竹馬,然而卻只是要求她用魔法做一些普普通通的小事。

    楊又吐槽:“天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自己手裏掌握着一個強大的超能力者指哪打哪,強大的優倫卡被簽約出來賣臉賺錢,很多人背地裏嫉妒地都要咬碎一嘴的牙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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