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心悸，叫凌霄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額頭的汗，已經濡溼了枕套。
她坐起來抱住頭。
對於那懷抱的熟悉感……她當然不是當年的就有的，而就是她在夢裏那一刻才產生的。
也就是說，當年她被北辰圈入的懷抱，對她來說是全然陌生的；可是這次夢裏的重回，那懷抱卻是她已經棲息過的！
——可是，怎麼會？
那必定因爲是夢啊，就是再真實地彷彿回到了過去，可也終究是夢啊。
是夢就都是虛幻的，就都會把白天的事情融入進去，然後雜糅在一起，成了錯亂的回憶。
所以，不會的，只是夢帶來的錯覺。
“00？”有人敲門，“你沒事吧？”
她清醒了一會兒才尋思過味兒來，是黎楠。
她趕緊套上外套，下地去開門。
門外已經靜悄悄的，陽光明豔地灑滿客廳的地板，漾起一片金色的光暈。
凌霄有點愣。
黎楠便笑，“他們都走了……只有我在家。”
凌霄吃了一驚，“都那麼晚了嗎？”
天，她這一覺睡了多少個小時啊？
“他們今天是什麼安排？你怎麼沒去？”
黎楠聳聳肩，“他們今天去試造型。我有點頭疼，請假了。”
凌霄忙問，“……要緊麼？你快進來，我這有藥。”
凌霄一邊讓黎楠進來，一邊咕噥着去取藥，“你們這幾天怎麼都開始不舒服了？是不是這幾天的日程安排得太密，有點喫不消了？”
“00，你別忙了，我沒事的。”黎楠在後面笑着叫停她。
“嗯？”凌霄回頭。
黎楠眨了眨眼，“我沒真的不舒服……”
凌霄恍然大悟，指了指他，“好啊，你裝病，偷懶哈？”
黎楠含笑望着她，“……00你今天可不可以，陪我去逛逛街？”
凌霄有點意外，“你想買什麼東西麼？告訴我，我先上網給你搜搜，就不用再費事出去了。”
黎楠卻不出聲了，抿緊嘴角看着她。
凌霄意識到是黎楠失望了，便趕緊笑道，“好好好，我錯了。準備去哪兒？我陪你去就是！”
黎楠這才高興了，“……太好了，00你終於可以單獨跟我出去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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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洗漱完畢，隨便微波了根小烤腸墊了肚子，就跟黎楠一塊兒出門。
臨出門前，她還是先去看了看貓貓們。
當然，最主要是看看小北。
小北一向是不太愛羣居的貓——雖然貓羣都是一起出現的，但是牠總是那隻獨來獨往的，不愛跟貓貓們一起喫食，更不肯與它們同來同去。
是一隻我行我素的傢伙。
所以昨晚上凌霄就給小北在書架頂上安排了一個貓窩，高高在上，能跟其它貓貓們保持一個距離。
叫凌霄沒想到的是，她偷偷走過去看的時候，小北竟然跟另外幾隻貓一起趴在窗臺上曬太陽！
凌霄心說，“喲，這是太陽打哪邊兒出來了？”
不過既然是這麼難得的畫面，她就也沒打擾它們，她示意黎楠，兩人躡手躡腳出門。
她一位黎楠要去買衣服或者鞋子，需要她給參考意見。她卻沒想到，黎楠帶她來了商業區一間“娃娃工坊”。
這間“娃娃工坊”是賣娃娃的，不過賣的不是成品，而是提供原料、配件以及場地，由顧客自己將自己心儀的娃娃製作成型，享受親歷親爲的樂趣。
凌霄立刻被這個創意打動。
“……你看這些娃娃都像是baby，製作的過程就像是賦予它們生命，那這樣製作出來的娃娃就不僅僅是玩偶，而就像自己的孩子似的。”
凌霄衝黎楠挑大拇指，“這可比娃娃機有意義多了。”
黎楠高興得一雙眼亮晶晶的，“我就知道你會喜歡！”
凌霄促狹地盯着黎楠笑，“原來我們小黎也喜歡娃娃的哦……”
黎楠忽然興奮得臉頰通紅。
凌霄便眨眼，“好啦，別臉紅啦，我不是笑話你。我知道現在很多男生也都喜歡這種公仔、手辦的啦。”
黎楠凝視着她，沒說話，只是微笑一直深入了眼底。
“其實你叫我‘小黎’，挺好聽的呀。”
凌霄眨眨眼，“可是跟‘小梨’諧音了啊。我要是這麼叫你，你難道不會以爲我是在叫小梨麼？”
黎楠聳聳肩，“不會啊。我難道還分辨不出來你是想跟我說話，還是想跟它說話麼？畢竟，你想說給人聽的，和說給貓聽的，內容和語氣都不一樣不是麼？”
凌霄想了想，也無法反駁，便笑道，“說的也是。”
這對凌霄來說也沒什麼難的，她倒有點沒能get到黎楠這麼激動興奮的點在哪兒。
她便毫無壓力地答應，“好吧，小黎。”
黎楠興奮得眼睛都有些霧濛濛的了。
凌霄大笑，伸手拍拍黎楠的手臂，“……你也太卡哇伊了吧？”
黎楠雖說個子比她還高，可是每每總讓凌霄心生呵護之意，就好像，對着一個可愛的弟弟。
只是說到“弟弟”……爸媽當年都是希望她能接受北辰，把北辰當作弟弟的吧？可是北辰他，卻從來都沒給她過一個弟弟的感覺。
如果當初北辰是黎楠這樣的話，那她說不定會早早就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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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先去挑選皮殼，凌霄便忍不住東張西望，“……沒有貓貓麼？”
“有啊。”老闆娘走過來，含笑遞過幾個皮殼來。
凌霄一看，卻還是有點失望。因爲店裏能提供的貓貓皮殼只有KITTY和加菲，都是動畫片裏的形象。
老闆娘馬上說，“如果沒有你們滿意的，也可以現場設計。只不過需要你們自己來給形象，而且收費要貴一些。”
黎楠馬上說，“沒關係。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凌霄驚訝地看着黎楠駕輕就熟地坐到電腦前，用畫圖板開始在電腦上出圖。
原來黎楠還是個多才多藝的小可愛啊！
黎楠心有成竹，一口氣畫了好幾張圖，回頭問凌霄，“00，你想要哪個？”
凌霄一看那些圖就樂了。黎楠畫的都是家裏的貓，從小北，到小梨它們全都有，個個形神兼備，栩栩如生。
“我的天，小黎，我都想跟你要簽名了……”
黎楠又紅了臉，“00你快說嘛，你下，想要哪一個？”
凌霄深吸一口氣，便擡手指向小北，“……就它吧。”
黎楠的眼中登時一黯。
“爲什麼什麼都是小北呢？00，別的不好麼？”
凌霄也有點不好意思，“我是覺着吧，小北身上就這麼兩種主要的顏色，這樣製作起來會簡單一點。可是你再看小梨、小呆吧，它們一個是狸花貓，一個是三花玳瑁，它們的花色都複雜，都有不同色塊彼此疊加的地方，所以製作出來很容易糊掉的……”
黎楠靜靜地轉回身去，“如果是這個理由的話，那小白豈不是最佳選擇？它是純白的，連染色都省了。”
凌霄張了張嘴，“可是太素了也不好吧……畢竟製作出來之後看着就是一塊大白布，沒辦法把白色的毛皮紋理都做出來不是？”
黎楠沒再反駁，靜靜垂下頭去。
半晌才道：“00，由始至終，你的心裏都只有牠一個。”
凌霄尷尬地直笑，卻也並沒否認，可是她還是感覺的出來，黎楠好像莫名地有些不開心。
她便坐下來，想了想，還是說，“……小黎你相信麼？我可能是小時候就認識小北了。它很可能就是在老屋裏長大，陪了我好多年。”
“可是我後來不知道因爲什麼竟然忘了它，我有位認識的叔叔說，可能是我當年經歷過一些悲傷的事，留下了一些創傷，所以我纔會把記憶的門給關起來的。”
“所以，當我又遇到小北的時候，我纔會覺得它那麼特別，那麼獨一無二……”
“小黎你能明白我的意思麼？小北它對我來說，跟別的貓都不一樣。”
黎楠靜靜聽着，“……它真的那麼早就到了你身邊，甚至陪着你一起長大？”
凌霄眨眨眼，“我真的不記得了，不過……說來也奇怪，我腦子裏的確有一些片段的畫面，畫面裏是我小時候孤單的時候，就會時常對着一隻貓說話，把我從來不肯跟別人說的話，甚至連對我外婆都不說的話，卻都說給它聽……”
“它是一隻貓，可是對我來說卻又好像已經不僅僅是一隻貓，我把它當成我的朋友，當成我唯一能傾訴心聲的家人……”
“我從前看不清那隻貓的臉，直到後來，我忽然覺得那隻貓好像長得就像小北啊！”
黎楠怔怔聽着，清澈的眼底泠泠滑過透明的哀傷。
“……所以沒人能再代替牠在你心裏的地位了，是麼？”
凌霄毫不猶豫，“是的。”
黎楠不說話了，只默默將狸花貓的圖片一筆一筆抹掉。
“哎……”
凌霄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那動作裏掩藏着太多的悲傷，便忍不住叫住他，“別抹掉啊。畫的那麼好，就算這次來不及做，可是可以保存下來，說不定以後還有機會做呢？”
黎楠回眸憂傷地笑，“不必了。已經，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