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臨兒便說道:
“我路過鏡泊澤,到水底找一條小龍玩,誰知道那小子竟然連夜跑了,留空蕩蕩的龍宮在水底。也不知他在躲避誰,竟然畏懼至此。”
沈長軒臉上保持着笑意,心中卻有許多吐槽的話想說又說不出。
讓鏡泊澤的龍族阮興在感到恐懼害怕的,不巧正是他沈大仙人。
‘這傢伙這麼怕我?連夜奔逃?他不知道他已經被我定位了,跑到哪裏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沈長軒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莫臨兒見他神情變化,以爲是被自己所說的故事逗笑了,於是保持着笑容,繼續說道:
“我又在玉陵城參加了聞名遐邇的玉陵燈會,還同新結交的友人放燈清波上。
“人間繁華,真是讓我等歎爲觀止。”
沈長軒便道:
“玉陵燈會,我也有所耳聞,若有機會,也想去看看。可惜今年的燈會已過,只能等明年。”
莫臨兒嬉笑一聲,道:
“先生莫急,我要說的,卻不是燈會,而是燈會後發生的一件趣事。”
“哦?”沈長軒道,“願聞其詳。”
莫臨兒便道:
“我和友人當時居住在城外寒煙庵,寒煙庵的師太雖然修行一般,但近十幾年賑災救困,佈施佛法,功德無量,據說朝廷都在考慮對她下敕封。”
‘只是位師太而已,有何奇的?’沈長軒有些不解。
他聽莫臨兒繼續說道:
“奇的地方來了,我在第二天拜訪這位師太,竟發現她是隻鹿精。只不過與尋常精怪不同,她身上幾乎沒有妖氣,反而是佛光繞身,寶相莊嚴。”
沈長軒聞言倒是有些意外,不由嘖嘖讚道:
“一隻鹿精,能成爲佛法無量的神尼,果真讓沈某大開眼界。”
莫臨兒點頭:
“我聽恩師說過,世間大抵人善妖惡,但惡毒之人,其惡更甚於妖;良善之妖,其善遠超常人。以前不以爲然,那時候見了師太,才知恩師不我欺也。”
沈長軒笑道:
“是這個道理。”
“對了,我還見到一件奇事,可得好生同沈先生說說。”莫臨兒旋即又說道。
沈長軒見莫臨兒滔滔不絕、興致頗高,便笑說道:
“那就請姑娘好生說說。”
莫臨兒便道:
“有一對小妖,啊不,其實說是一對也不合適。嗯,它們原本是一隻雙頭狼妖,修煉到化形,不願和對方共享身體,於是用分身之術,用傀儡術幻化出一具分身,其中一妖借分身在人間行走,另外一妖則掌控了本體。
“本來這也好好的,可後來,那佔據分身的,嗯,姑且稱其爲弟弟吧,弟弟雖然化形,實力相比之前雙頭狼妖的形態要差了許多,同本體更不能相提並論。
“它不甘如此命運,於是竭力修煉,想證明自己不比本體,也就是哥哥差。可是後來,它卻發現自己修煉多時,修行的成果完全不能作用在自己身上,反而讓哥哥受益。”
沈長軒點了點頭,說到底,用傀儡術做的分身,一切修行寄託於本體,能否修成正果,完全取決於本體的意願。若本體藏私心,分身的修行將毫無進步。
之後的事情,已經可以猜得到。
於是他饒有興致看着莫臨兒,見對方頓了一下,便問道:
“然後如何?”
莫臨兒輕輕揮動衣袖,連帶鈴鐺輕輕作響:
“那弟弟弄明白前因後果,心裏越發扭曲,忍無可忍之際,便萌生了擊殺哥哥,奪取本體的念頭。
“它便聯合外人向哥哥發難,誰知道那外人也不安好心,打傷哥哥後想奪走妖身的內丹。當然,這自然沒有如願,那哥哥性命垂危之時,竟然爆發出讓我都感到驚詫的力量,把那外人當場格殺。只是如此一來,哥哥已然力竭,在弟弟面前毫無反抗之力。”
沈長軒此刻聽出了蹊蹺,道:
“你在現場?”
莫臨兒輕輕點頭,說道:
“誰叫我愛管閒事,也沒做別的,就是提了一嘴,告訴那弟弟,哥哥死了,它也決計活不了。
“那弟弟開始還不信,我特意用占卜術在它面前演示一番,嚇得它渾身發抖,面白如紙。嘻嘻,你若見了它當時的模樣,也必感到滑稽。”
沈長軒微微眯了下眼,道:
“這倒是有意思了,哥哥也好弟弟也好,原本是一枝並蒂,同生同死,其中一個死了另外一個也不活……嗯,莫姑娘,最後這又是怎麼收場的?”
莫臨兒便含笑說道:
“這倆兄弟,一個蠅營狗苟,算計自家兄弟;一個滿腹怨氣,惡念叢生。不愧是一體雙生。
“對於它們倆,我原本是不想出手相助。不過它們倆倒是運氣好,我有一位師叔,常年不在山中,那幾天剛好在江東府。他心腸極軟,偏偏正巧缺了兩個僕從,見這雙頭狼妖合用,於是大發慈悲,救了哥哥的命,然後了結兄弟倆互相糾纏、相恨相殺的因果。
“這倆兄弟倒是機靈,感激之餘,連聲說自己願意洗心革面,爲師叔鞍前馬後效勞。於是師叔便帶着它倆雲遊四海去了。”
沈長軒聽着莫臨兒的講述,心中對莫臨兒師叔的做法並不怎麼認同,不過莫臨兒面前他自然不會多加臧否。
“你的這位師叔是用了什麼法子?”他問道。
莫臨兒道:
“呵呵,想必沈先生心中應該有結論了。
“嗯,這倆兄弟雖然雙頭共生,歸根到底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生靈,只是寄居在同一個軀殼中而已。要化解它們之間的恩怨,得真真正正斷了它們之間的聯繫。
“師叔手中恰恰有一把靈刃,叫作‘斬因果’,能斬斷不同人命運中的聯繫。師叔正是用此靈刃,替這雙頭狼妖解除了相互糾纏的命運。
“而後我又稍稍幫了師叔一個小忙,找了把殘破的仙劍,將那弟弟轉化爲仙劍劍靈,能夠化形以人的形象示人。”
沈長軒點了點頭,說道:
“這倒是圓滿的解決方案。”
莫臨兒輕輕一笑,說道:
“算是吧。”
沈長軒忽然若有所思,定睛注視莫臨兒,問道:
“敢問莫姑娘,你那位師叔,現在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