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退休後,也沒有離開山下的村子。又娶了個老婆,搭夥過日子。隔三差五的會上山巡查一番,最後坐在山頂上,拿着酒袋對着朝陽說說話。
雞叫頭遍的時候他從家裏出發,還沒到半山腰,就發現了不對勁兒。
臺階旁的景觀綠植上,吊着顆癟了的泡泡。
從枯草期開始,大旅山就禁止遊客進入,他的同事們是萬萬不會把垃圾留在山上的。
當下他就斷定,有人溜進來了!
他一路往上狂奔,羽絨服口袋裏的老人機蹦出來了也不知道,循着人聲,滿臉慌張的直衝半山腰的那塊空地。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看到火紅的篝火,仲永勝只覺得耳朵裏嗡嗡直響,兩條腿顫巍巍的軟在地上,盯着那羣笑容滿臉的女孩。
“……滅火……呼……快滅火……”
突然闖入個氣喘吁吁的老頭,沒有引起對着鏡頭唱生日歌的女孩兒們的注意。
她們唱着笑着,很快就人手一根灰色的手持煙花,端頭懟在一起,準備點燃。
“許贏!以後你的每個生日,我們都陪你!生日快樂!”
呲呲呲……
星星狀的火花陸續四濺開來,女孩們笑中帶淚舉着煙花衝着鏡頭大喊着,“我們愛你!”
鐵絲包裹着的火藥區很快燃光,沒了炫目的火星,發黑的鐵絲被她們同時朝空中拋去,晨風吹的那碳化的縫隙露出橙紅的餘韻。
十個女孩子手拉着手,圍着篝火大聲的唱着歌,是一部古裝網劇的片頭曲,投入的掩蓋住了鐵絲們落地的聲音。
枯草、乾燥、清新的山風,遇見默默等待冷卻的煙花渣的餘溫,生成了起淡淡的火苗,被風吹過,撒歡的四處招惹鄰居……
“快滅火!”
緩了一點勁兒,老人飛身撲上那意圖擴大領地的火苗,兩隻胳膊瘋狂的摩擦着突然出現的火苗的兄弟,厲聲叫道:“着火了!快救火啊!爺爺求求你們了!”
可是女孩兒們太沉浸了啊,她們哭着還在唱着那首歌,唱着蹦着圍着熊熊篝火轉圈圈,沒人聽見老人的慌張叫喊。
然而,另外幾個鐵絲煙花殘棒,湊熱鬧一起着了起來。老人環視一圈,連忙爬到另一個着火點,用那黑糊糊的袖子,咬牙切齒摩擦着跳躍的火苗……
賀汀和金無敵就是這個時候到達的,看到的就是正在用身體滅火的仲永勝,還有開心萬分的轉圈圈的女孩兒們。
“快,你去救大爺,我去滅火!”
賀汀連忙從金無敵背上下來,深呼吸了一下,踢了腳地上的兩瓶滅火器,拎起一瓶就往人羣后火勢最大的地方跑去。
金無敵反應不慢,拎着滅火器衝過去滅了仲永勝身上的火,對着身旁的火凝眸快速的進行滅火器滅火,“大爺,您在我後面阻止復燃,要快!”
“好……好……”
老人來不及緩氣,跟在金無敵身後的黑邊,匍匐前進着阻止火苗再露頭。
呲……呲——滅火器空了。
賀汀轉頭和金無敵對視,同時丟了空瓶,用腳把最後兩處火苗踩滅。
抹了抹額頭上的汗,他拿着存在家裏的最後一瓶滅火器,走向那還在唱歌的人羣,噴着白霧衝開一個口子。
呲呲呲……
“啊啊啊……什麼啊……”
“啊啊啊……”
女孩兒們尖叫起來,慌張的避開突然的白霧,哭喊着擁抱在一起,有人大喊着,“有鬼啊!有鬼啊!”
黑煙白霧持續了一分鐘才漸漸消散在風中,視線清晰起來,天光更亮了些。
“沒事兒吧?”
見狀,金無敵連忙跑過來扶住賀汀,輕輕拍着他的背,“火滅了,我們回家。”
剛剛吸入不少煙霧,賀汀嗓子確實不舒服,咳了一會緩解了不少,最後嚥了口口水,站直身體道:“沒事兒,大爺還好嗎?”
與此同時,發現多了三個人的人羣也平靜下來,皺着眉打量着對面的陌生人。
“小夥子,大爺沒事兒。”仲永勝擺擺手迴應,坐在地上氣喘吁吁,大汗淋漓。
金無敵走過去遞給他一個黑色的手機,“路上撿到的,是您掉的吧?”
老人笑着接過手機,“哎對,是我掉的。你們把這些學生送下去,我上山還有事兒,先走了啊。”
朝霞漫天。
賀汀看着老人的背影,走到賀汀身邊,盯着站在人羣最前方的直長髮女生,指了指人身後的帳篷,“收拾收拾,下山。”
“你是賀汀嗎?我叫成玲,我微博關注你了,你旁邊的帥哥是誰呀?有女朋友了嗎?”
這女生自我介紹,大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金無敵的臉,聲音軟軟道:“長腿哥哥,我是玲玲呀~”
賀汀皺眉,伸手把金無敵拉到自己身後,目光在女孩兒們的臉上掃一遍,指着旁邊黑乎乎的灰燼道:“都看看!知道你們都幹了什麼嗎?!看地面!”
衆人視線跟着那根手指轉了一圈,有人因此垂下頭,有人下巴一擡,不服氣,“怎麼啦?這不是沒燒起來?你兇什麼兇啊?賀汀叔叔。”
“收拾完,下山!”
賀汀盯着那幾個低頭的女孩,沉着的聲音嚇的那幾個人抖了一下,默默轉身往帳篷走,呼呼啦的收拾起來。
啪~
他一腳踢翻篝火堆,煙塵紛紛灑灑飛騰着重新降落,穿過灰燼瞥了眼跑過來撿走相機的女生:“來兩個,垃圾收拾乾淨。”
“都別動!你個老男人把我朋友三萬多的相機摔壞了,賠!”
說話的是成玲,握着拳頭向前跨了兩步,踩在一根燒了一半的木棍上,怒氣衝衝道:“你破壞了我們的祝福現場,你該死!”
聞言,金無敵的臉瞬間冷了下來,剛一擡腳,手腕就被賀汀拉了住,他抿了抿脣,跨步站在男人旁邊,開口道:“下山,我們賠。”
“賠?篝火祝福你們賠啊!長的帥了不起嗎?我看你們是跟蹤我們來耍流氓的吧?!”成玲咄咄逼人。
賀汀沒忍住笑了,“一羣蠢貨——小敵我們走。”
說完,他繞到金無敵身後,跳上男人的後背,看着那四個慌忙收拾揹包的女生,嘆息着搖頭:
“成爲這種人的偶像,那誰也是倒血黴了……在枯草期的山上放火?我們去報警把她們抓起來,問問她們的父母和老師是怎麼教的孩子,大半夜偷偷上山點火!走,送她們上熱搜,和那誰見面!多麼棒的生日驚喜啊~”
金無敵乾淨利落轉身,揹着賀汀大步下山,壓低聲音問道:“腿累到了沒?還疼不疼?”
“沒事兒,就爬了五分鐘,早不疼了。”賀汀笑,擡手摸了摸男人的下巴,“呦,你該刮鬍子了,冒茬兒了都。”
“環緊我,下山顛。”
金無敵也笑,看着下方的階梯,一階一階穩穩向下走,問道:“她們會跟上來嗎?”
“會。”
賀汀扭頭往後看,女孩們已經陸陸續續跟上來了。
他點着頭默默數了數人頭:九個了,還有一個人,應該馬上就跟上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