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泰道:“找好了,是一家電器廠,我明天就搬到廠裏去住了。”
母親微一驚訝,道:“搬廠裏住?哪個電器廠?離家遠不遠?”
林宇泰道:“就是‘永泰電器廠’,也不算太遠。”
母親道:“不算太遠幹啥要搬到廠裏住,你一個人住廠裏我們咋能放心?還是住家裏吧。”
林宇泰道:“咱家房子太小了,實在是擠的慌,再說我也不是一個人,裏面住的人多着哩,還有和我年紀差不多的,人家能住我咋就不能住?你放心吧,沒有事兒,我不惹事兒。”
母親慍道:“啥沒有事,裏面都是些啥人你知道?就住在家裏,哪兒也不許去。”
孃兒倆正急敗敗的說着話,父親走了進來,道:“他也不小了,住在廠裏能出啥事兒,真大個驢個子,叫他鍛鍊鍛鍊也好。”
母親嘆了一口氣,不再說什麼,轉身出去做飯去了。林宇泰陪父親坐着隨意的聊着天。
第二天,林宇泰僱了一輛三輪車,把自己的鋪蓋和日常用品拉到了“永泰電器廠”,廠裏的後勤阿姨操着一口四川腔給他安排了宿舍。
宿舍面積挺大,簡單而整潔,一個衣櫃,一張桌子,幾把椅子,六張高低鋪,除此以外沒有什麼多餘的。雖然十來個人住,倒也不會覺得擠。
安排完林宇泰,後勤阿姨走了出去,留他一個人在房間,他輕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終於算是安定下來了。”
他整理了牀板,鋪好鋪蓋,一個人默默的坐了一會兒。當一切都平靜下來的時候,他挺身躺倒在牀上,想着心事。
幾天前還在學校奔跑跳躍,和朋友們一起呼天搶地,而如今卻是孑然一身,獨坐靜房,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真是孤寂落寞,不由得嘆息一聲,心道:“好想在聽聽那嘈雜的讀書聲啊,不過在這兒除了機器轟鳴的聲音什麼也聽不見,奶奶的,呱呱隆的咚。”
越想越覺得寂寞,越想越覺得難受,忍不住大聲呼叫:“啊……”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長長的吼叫聲驚動了後勤阿姨,她急匆匆的跑進來問道。
林宇泰倏地挺身坐起,有些不知所措,呆了一呆,尷尬一笑,道:“有……有老鼠。”
“老鼠?”後勤阿姨疑惑道。
“是啊,好大……好大一隻,有筷子那麼長,就這樣‘嗖’的一下,從我腳上竄了過去。”林宇泰有模有樣的描述着。
後勤阿姨長長舒了一口氣,白了他一眼,道:“嚇我一跳,我還以爲出什麼事了呢,大驚小怪的,有老鼠不是很正常,有什麼好怕的,你一個男娃兒還怕啥子老鼠?”
林宇泰歉然道:“對……對不起啊,我這人膽兒特小,怕那黑不溜秋的東西。”他也學着一口四川話回覆這後勤阿姨。
後勤阿姨無奈的搖了搖頭,走了出去。
林宇泰暗暗窺笑,經過這麼一個小插曲他的心情平復了許多,走出宿舍門,在廠裏隨意的溜達着。走走看看,熟悉着這個不知道自己要待多久的工廠,這種寄生的生活讓他覺得着急,心裏又空牢牢的。他邊走邊看,偶爾遇見面色和善的人就隨便交談兩句。
晚上工人們回到宿舍,看見林宇泰在房中坐着,就走過去向他問東問西。林宇泰爲了能和大家打好關係也是表現的極爲熱情,可是談着談着他就覺得很不舒服了。
這些個工人一個個污言穢語,粗鄙之極,言談間林宇泰發現他們極不正經就不願再和他們多聊下去,便藉口太困,上牀早早的睡了。而這些工人雖然上了一天班,但好像並不覺得累,仍然聊着一些無聊的話題,直到深夜。
清晨一大早,林宇泰和工人們一起起牀洗漱,在大門外的路邊買了早餐,草草的吃了就去上班了。剛走進車間就聞到一股極難聞的膠臭味,“嘔”的一聲,險些將早上喫的東西又噦了出來,捂着嘴,皺着鼻,一副要死難活的表情。
“來,把口罩帶上,跟我來這邊。”一個身着深藍色工服的年輕女子,大約二十四五的模樣,身材亭立,彎眉大眼,頗爲漂亮,走到林宇泰跟前說道。
林宇泰從她手中接過口罩,不自禁的多看了她兩眼,心想:“這應該是個領導吧,要不然也不會真神氣,但看年紀……好像……說不好,說不好。”
“來,過來。”這女子擺了擺手,將林宇泰喚到身前,指着一臺笨重的好似手扶車的機器道:“看着這個機器,我來給你講怎麼幹活。”
這女子又指着一桶滿滿的白乎乎的東西道:“把這桶幹膠從這個洞裏倒進去,等模具成型以後再從這個口裏掏出來,放進旁邊的箱子裏,等箱子裝滿了,把箱子搬到那邊的牆角就行了,就這麼簡單,幹吧。”說罷扭身向前走去。
林宇泰就照着她的指示開始工作了。
“啊呦,好燙啊。”林宇泰手一顫,大叫一聲,忙雙手相對,搓着手心。
“你怎麼不帶手套,直接就用手拿?這都是經過幾百度高溫加工出來的,能不燙手嗎?”這女子又走了回來,笑嘻嘻的說道,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丟給了林宇泰一雙橡皮手套。
沒來由被燙了一下,林宇泰十分惱火,一看手起了幾個血泡,咬着牙低聲罵道:“你他媽的,不早點說,這不是故意的嗎?”
正嘀咕間,突見一個大約三十多歲的男子悄默默的走到那女子的身後,明眉大眼,白淨面皮,戴着一副金絲邊眼睛,看起來頗爲斯文儒秀,在那女子的腰上掐了一把,邪笑道:“幹啥呢?又在教導新員工。”
林宇泰直勾勾的盯着那男子,看他那猥瑣的舉止和穿着打扮極不相稱,在心裏罵道:“草,真他媽的衣冠禽獸,說的就是你這種傻逼吧。”
女子受那男子呵癢,嬌笑一聲,閃身躲開,笑罵道:“賤人,討厭啊,一天到晚沒個正行。”
林宇泰看着他們兩個打情罵俏,覺着十分噁心,啐了一口,暗罵道:“什麼他媽的玩意,□□□□,去死吧。”
那女子對那男子道:“這娃子看起來呆呆的,挺好玩的,你別看他長挺大一個個子,老有意思了。”說着嘿嘿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