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小道,搖晃的布偶,若有似無的童稚哼唱。密匝的乾瘦枝條遮蔽在頭頂,讓人分不清白天黑夜。叢生的枯木之後,則時不時能見到一扇扇緊閉的房門。

    白河一手拿着個金屬門牌,挨個對着那些房門看,另一手則提着個黑色的工具箱,步履緩慢又充滿警惕。

    那個箱子不大,材質像塑料,把手卻是金屬的。可單手提握,裏面不知裝了些什麼,還挺沉的,起碼得有三四十斤重——要不是他有能力加成,想要帶着這麼個累贅在遊戲裏跑,絕對是難事。

    說起來,總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憨了……

    白河望着那箱子,嘴角不着痕跡地抽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明明當時都已經被人帶着跑出了危險範圍,顱內的抽痛也還沒有完全散去,不論是從哪個角度看,再反身衝回去都決稱不上是一個明智的決定——但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他的腳就已經動了。

    明明那女孩看着也就是隨口一說而已,誰會把真正重要的東西交給萍水相逢的人看啊……

    白河再次望了望手裏的箱子,無聲嘆了口氣,下意識地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後腦勺,不知想起了什麼,脣角微微一勾,很快便又抿了下去。

    說來也怪,這副本看着危機四伏,氣氛也烘托得十分陰森,但他這一路走過來,卻是安安穩穩,並沒有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出現——只除了有一次,他不小心誤入了寫着數字“二”的房門。

    那是他從原房間逃出後看到的第一個房門,當時他頭疼又在發作,神智一時不清楚,就撞進了那個房間裏。事實證明這真的是相當差勁的一個決定——在進屋的第三秒,就有一把飛刀擦着他的肩膀飛過去,刀上還串着一片像是頭皮一樣的東西。

    那刀來自一個腦袋裏長滿稻草的等人高小丑當時他就坐在鋪滿紅布的房間裏面,衝着剛進門的白河桀桀怪笑。

    之所以能看出他的腦子裏面全是草,是因爲他的腦殼壓根就沒封好。他的頭蓋骨完全就是缺失的,本該是大腦地方卻塞着滿滿的稻草,看着就不是很聰明的樣子。

    白河本來就在犯頭痛,看了他這造型奇特的腦袋,更覺得腦殼下疼得一抽一抽。他看了眼小丑手裏上下拋着的幾把飛刀,又評估了下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果斷決定,先溜爲上。

    只可惜想走並不是那麼容易——房門早在他進屋的那一瞬就自動鎖上,小丑的飛刀嗖嗖的,全都衝着要命的地方扎。白河仗着能力加成一一驚險躲開,那個藏在他腦袋裏的東西卻又趁機作妖,令他痛得站都站不起來。偏偏就在這時,那小丑又不知從哪兒搞來了一把大斧頭,照着他天靈蓋就劈了下來……

    當時具體是個什麼情況白河已記不清了,只隱約記得,自己下意識地將那工具箱扒拉進了懷裏……

    等到痛楚再度消退,意識又一次迴歸時,他發現,那個小丑已經癱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他的身體像沒有骨頭一樣,軟軟地貼在地面上,彷彿遭到了某種從天而降的重擊。白河茫然地看着他,估摸着這應該是某種福利形式,但又不太確定。

    根據他的經驗,新手本里確實會出現這樣的模式,即在某場戰鬥中堅持過一定時間後,系統將自動判勝,但這種照顧新手的福利模式怎麼想也不該出現自己身上……

    總不能是自己的身體狀況已經差到要被系統額外照顧了吧?

    白河哭笑不得地想着,提着箱子從地上爬起來,轉身去開門,卻發現門依然被反鎖着。

    他估計應該是這房間中還有一些元素沒被探索到,便又在房間中一通搜尋,最終從小丑的稻草腦子裏,摸出了一個小小的門牌。

    門牌是金屬質的,上面印着一個小小的阿拉伯數字三。

    摸到門牌後,房門就能打開了。白河猜測這應該是一個提示,便拿着這個門牌出了門;在發現道路兩旁的門扇上各自印着單獨的數字後,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看來他接下去,就該去找與這門牌號對應的房門。

    白河打定主意,便順着小路一路走了下去,路上沒找到正確的房門,倒是察覺了不少奇怪之處。

    比如這四周的樹木姿勢總是重複,看着像是複製黏貼,比如兩旁景觀看似立體的,實際摸着卻是一片平滑,彷彿就是一面牆;再比如,那枯樹與枯樹之間,時不時就能看到一道白色的縫隙……

    這虧得是個靈異遊戲。要是普通的電腦遊戲,他都要懷疑是不是貼圖沒貼好了。

    當然,最古怪的就要數當前這種可疑的安穩了。

    ……太平靜了,平靜到令人反而心生不安。

    白河抿緊嘴脣,繼續往前走着。走了幾步,忽然覺出不對,低頭一看,這才那枚金屬門牌上的數字,不知何時已經從“三”變成了“五”。

    ……嗯?

    是要改換探索目標的意思嗎?

    白河微微蹙眉,仔細回憶了一下,確認方纔一路走來並沒有見過五號房門,便心安理得繼續向前走去。來到一丁字路口,忽聽一陣嚶嚶的低泣聲從一側傳來,他警惕望過去,看見不遠處的房門外面,正坐着一個女孩,身上的粉色外套十分顯眼。

    白河認得這件外套。他知道這一批的新人裏有個叫蔣小依的,穿的就是同樣的衣服,但他可不敢確定,坐在那兒哭的,是不是還是活生生的新人。

    他原地駐足片刻,觀察了好一會兒,終究還是走了上去,卻謹慎地停在了距離蔣小依幾步遠的地方,問道“你怎麼一個人在這?”

    蔣小依聞言,倏地擡起臉來,精緻的臉上滿是淚痕,望着白河的目光像是望到了大救星“你、你是來找我的嗎?太好了,我以爲就我一個人了,我以爲你們都不管我了……”

    “我只是路過。”白河再次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怎麼就你一個人?你不是和韓北蕭一路的嗎?”

    “韓北蕭、韓北蕭……”蔣小依喃喃着這個名字,忽然又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罵,“這個混賬,他騙我的!他根本就不管我,遇到事就把我拋下了!他混蛋嗚嗚嗚……”

    不混蛋也做不出用技能卡坑新人的事兒吧。

    白河面無表情地想着,站在原地沒動,衝着蔣小依擡了擡下巴“那你起來吧。我們先一起走。”

    “我……我蹲太久,腿麻了。”蔣小依訥訥道,擡起眼睛,可憐兮兮地望着白河,“你……能不能揹我?”

    白河“……”

    白河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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