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嘆氣後,陸梔凝走回了桌邊,幾個人又有說有笑地喫起了飯,誰都沒有再提起朝中那些破事。
一頓飯的功夫不過是尋常人家短暫的休息,於顧子航卻是漫長的享受。一頓飯還沒有喫完,顧子航家裏的下人就來這裏找他,說是戶部陳大人在家裏等着,顧子航只好匆匆放下碗筷,說了聲“抱歉”就往家裏趕去了。
“子航哥哥,”陸梔凝忽然叫住他,“你這一天天的這麼勞累也不行,身子遲早被拖垮,我跟沐槿霖幫你配了一點安神的藥,你回去的路過醫館的時候記得帶走。”
顧子航早已走出院子,迴應她的是顧子航的一聲“多謝梔凝。”
沐槿霖一雙眼睛盯着陸梔凝,滿臉寫着:我怎麼不知道我還給人配了藥?陸梔凝搖搖頭,繼續喫飯,全然沒管身邊之人詫異的質問。
……
顧子航一路着急回去,路過平安醫館的時候,他還是下馬車進去取了藥。這段時日京城一直戒嚴,京中大街幾乎都沒什麼走動的人,店鋪雖然都開了,但也只有幾個零零散散的人。
平安醫館夥計也都認識顧子航,見他來了,就知道他是來拿藥的,顧子航接過藥包,聞了聞,只覺得心神安寧不已,心道:果然是好藥。
馬車再一次出發,顧子航躲在車子裏面小憩,冷不防一個趔趄栽倒,他這才驚醒過來。如今世道不安寧,京城雖然不會出現打家劫舍的,但也沒有那麼安全,他小心翼翼掀起車簾,才發現外面圍了一圈刺客,個個寒光劍影,面目兇惡。
壞了!
顧子航心中大驚:有人等不住他遲遲不公佈遺詔內容,想要狗急跳牆殺了他,一了百了。
刺客未給顧子航反應時間,下一刻整個馬車就被合力擡起然後重重丟在地上,顧子航一個文官,半點手腳功夫也沒有,只能跟着馬車一起摔下來,馬車摔得四分五落,顧子航也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移了一個位置,還未起身躲避,一口血先噴出去老遠。
刺客一劍刺過來,顧子航根本躲不了,卻忽然笑了:“燕王殿下這是狗急跳牆了麼?怎麼你們以爲殺了我,燕王殿下就能順利登基麼?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少了一個顧子航還有無數忠烈,他燕王殺的玩麼?”
迎面而來的劍刃略有一刻的遲疑,顯然是把顧子航的話聽進去了,但是很快他又反應過來這只是顧子航拖延時間的法子,於是泛着銀光的長劍再一次衝着顧子航而去。
顧子航知道自己今日多半得交代在這裏了,索性閉了雙眼等死——就這樣死了,九泉之下見到先皇了,也算請罪了。
“何人在此鬧事?”
長劍並未落下,顧子航聽到有人厲呵,睜眼才發現這裏不知何時又闖進來一撥人,一水兒的鸞儀衛裝扮,他們打掉了刺客的長劍,擋在顧子航身前,護衛着他。
顧子航重重喘着氣,這一摔真是要命——不過現在安全了,鸞儀衛是先皇留給太子的護衛,有他們在,燕王這些刺客沒有勝算。
“顧大人?”
鸞儀衛副統領孫立江試着叫了一聲地上毫無聲息的人,索性還有迴應,顧子航艱難地張開嘴,手裏指向東街的地方:“平安……凝……”
孫立江見他這個樣子也是奄奄一息了,聽聞顧子航有個相識的神醫,說不定送過去還有救,他便叫了兩個鸞儀衛,七手八腳的把顧子航送去了平安醫館。
等到陸梔凝得到消息趕到醫館的時候,顧子航已經是進氣少出氣多了,孫立江知道救人要緊,和陸梔凝打了個照面就立馬出了醫館。太子殿下吩咐他日日在京城巡邏,就是避免燕王的人暗下手腳,沒想到卻能遇到顧子航,顧子航這樣子多半是不成了,他得要早點回去稟報太子,早做準備纔是。
“子航哥哥?”陸梔凝手有些顫抖,連着叫出來的聲音都有些哽咽——半個時辰前人還在小院裏有說有笑,半個時辰後,他就完全沒了人形,渾身是血的躺在陸梔凝面前。
“……凝……”
顧子航意識還在,但費盡了力氣也只叫出了一個“凝”字。陸梔凝連忙爲他檢查,一邊說道:“你先別說話,千萬不要睡,睜着眼睛看我怎麼把你救回來……”
雖然慌亂,但陸梔凝的動作還算有條不紊,她用靈力檢查了一下,就發現他五臟六腑都有很嚴重的傷勢,一身的筋骨更是斷了不少,要是沒有送到這裏來,不出半刻鐘顧子航就會活活疼死。
“秦肅,你王八蛋!”
陸梔凝咬牙切齒的罵了一聲,手裏靈力源源不斷地往顧子航身上流進去。這些靈力還是沐槿霖留給她保命的,但危急時刻她也顧不到這麼多了,一股腦全輸給了顧子航。
很明顯,這是秦肅的手筆。太子雖然不能算作一個聰明人,但個性軟弱,做不出這樣陰險毒辣的事情,就算要除掉顧子航也是在明面上動手。而秦肅,這樣的事情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做了,這一次,多半就是等不及顧子航將遺詔公佈出來,又擔心遺詔上面不是自己的名字,未免到時候遺詔公佈,他來不及做手腳。所以全然不顧他們自己定下的約定,乾脆先下手爲強了。
秦肅,你且等着!
陸梔凝怒罵着,要是秦肅就在她面前,她就能當場殺了他報仇。
一直到她把自己全部的靈力都輸給了顧子航,這才穩定了他的心脈,陸梔凝吩咐夥計熬了一些名貴藥材的湯藥,強行給顧子航灌了下去後,顧子航這條命纔算是保住了。
而在另一邊的燕王府裏,秦肅正黑着臉聽手下人回稟:
“鸞儀衛孫立江忽然帶人闖入,打亂了屬下等計劃,因此未能將顧子航殺了,不過屬下等將他重傷,就算不死,一時半會兒也無法迴歸朝廷了。”
下屬戰戰兢兢,就怕下一刻主子會大發雷霆。但很難得的是,秦肅把玩着手裏的核桃,面色十分平靜:
“本王明明告誡過你們,你要引起旁人注意,怎麼會讓鸞儀衛攪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