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春生執拗的昂着頭,在燕驚秋手中的白鳳依舊是第一次見他時的那樣傲然神氣,燕驚秋淡然的看着他:“你是——”
沒等燕驚秋說下一句,白春生一晃頭,拍着翅膀,猛地從夢中驚醒。
入目是搖晃的船艙。
想起剛剛如同記憶回放般被燕驚秋逮住的噩夢,白春生忍不住抖抖自己的毛。
白春生身上的傷口並沒有被處理過,一醒來就能感受到一陣劇痛襲來。他的情況又差上了幾分,妖獸的體質絕非普通修士,白春生更是其中翹楚,但餘毒未清,傷口卻因爲妖獸強大的體質正在緩慢的強行癒合,現在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了。
這並不是一件好事,因爲餘毒尚未被清理,如果積壓體內,日積月累,就會成爲無法治癒的暗傷。血脈燃燒的後遺症還沒有解決,白春生的合道期修爲被壓制到了化神中期。如果再不解決,恐怕他的修爲還會繼續往下掉。
“醒了?”
白春生循着聲音看向船艙的另一個角落,燕一正端坐着。他面前放了張歪歪的桌子,桌上放了幾個做工精美的儲物袋,正中間放着的儲物袋上繡着一條銀色的龍紋,白春生一眼就認出這東西應該當屬沈玉瑩。
沈玉瑩估計已經不在了,真可憐,嘖嘖。
白春生沉默片刻,他脫離了夢境的恍惚感,突然的意識到自己還活着與燕驚秋還活着的兩件事。
他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從原型變作了穠豔秀麗的美人,白春生變出一根白色的髮帶,先爲自己束髮。爲了先發制人,白春生率先道:“我也救過你,兩相交抵,我不欠你的。”
燕一沒有順着白春生的話題說,反而似笑非笑的問道:“你腳上的銀環哪兒來的?”
“你……”白春生正要問燕驚秋在發什麼瘋,明明他纔是受害者,一覺睡醒發現自己被燕驚秋在腳上套了個取不下來的環,這人怎麼現在還倒打一耙反問他。
但幾乎是立刻,白春生就反應過來了。燕家正值風雨飄搖之際,燕驚秋還在這裏逍遙遊河,若不是真的出了意外,燕家怎麼可能會公佈燕驚秋的死訊。
那就是燕驚秋真的出了事,但燕驚秋活下來了。
難道——
白春生試探着問道:“你失憶了?”
燕一不說話,只擡眼看他。
“不會吧。”白春生嘴上說着不會吧,笑得嘴都要合不攏了。
白春生指指自己問道:“那你還記得我嗎?”
燕一搖頭:“不記得了。”
白春生又要笑,好傢伙,原來燕驚秋現在的情況也不樂觀。還沒真的笑出聲,突然感覺殺機四伏,白春生渾身寒毛炸起。
燕一笑意愈濃。
白春生被他的殺意脅迫,心道燕驚秋就算失憶了也是個蠻不講理的瘋子,和他說道理是講不通的。他收斂起笑容:“燕兄,難道你要翻臉不認賬?”
“更何況,若我真的拿走了你的東西,不論你是否還有記憶,我定然一見到你就驚慌失措、膽戰心驚。可你見我自醒來後,可有半分膽怯?”
燕一覺得白春生說得有幾分道理,他一愣,再仔細的看看白春生的臉。
良久,他似乎在想什麼很糾結的東西。
白春生不會知道,而燕一在回憶。當日他記憶渾然全無的從雲海小世界的長恨江畔醒來,長恨江水長天一色,碧波如海。燕一的腦海中空空如也,僅有從前的自己留給自己的兩句話。
說是兩句話,其實是燕一知道他應當給自己留了兩句話,可是不知爲何,他只能想起第一句:“不要重蹈覆轍。”
他坐在江畔凝神許久,才依稀想起自己可能姓“燕”,應當是個劍修。
既然是個劍修,那麼他的劍去哪兒了?
——被人偷了。
燕一當時是這麼想的。
但現在看來不是,燕一的視線從白春生漂亮的臉蛋移到他仍然露在外面的腳踝上,不盈一握的腳踝上鬆鬆垮垮的掛着精美的銀鐲。似乎能很輕鬆的取下來,可燕一知道,若沒有他的准許,白春生絕不可能自己取下。
一道寒芒從銀鐲上悄然閃過。
因爲這其實不是銀鐲,這是他失蹤的劍。
看起來不像,但是這上面曾經浸有他的心頭血,燕一能在識海中感知到它的存在,這是作爲劍修的本能。白春生先前能呆在雲海小世界內進出自如,也是因爲這個原因。燕一早就知道他了,不過他砍了宇文家的春秋神樹,被神樹反噬,自己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自若。
他根本沒空管這個小賊,爲了避免節外生枝,也只好避着白春生走。
燕一恢復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白春生。
他出現在湛碧河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巧合,他就是知道白春生向着這個方向逃竄,所以才故意在那守株待兔。
但要說白春生所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要從他手上偷劍沒什麼意義,燕一自大到了輕狂的地步,除了他,還有誰能降伏他的劍。
這隻有可能是他自己做出來的事。
可是他之前爲什麼要好端端的把自己的劍打磨成銀鐲,再給……
燕一再偷偷瞥了白春生一眼,鬱悶的想到,他好端端的把劍給這個妖修做什麼?
而且還套在腳上。
就像是怕他跑了一樣。
難不成——
燕一忍不住懷疑:難道我以前腦子有病。
現在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