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文一眼就瞧見了她。
十一月份的波士頓，已經很冷了。季飲冰穿一件米白色的風衣和牛仔褲，揹着一個包站在門口。她戴着一頂灰色的茸毛帽子，壓住短髮，俏麗冷清的一張臉頰，望着地上的雨水發呆。
“嘿，小甜心。”克萊文將傘撐在季飲冰頭上。
季飲冰被這聲小甜心，驚得渾身發麻。
初相識，克萊文是個特別靦腆的男生。漸漸地，他放飛了自我，變得油嘴滑舌，張口閉口小甜心，季飲冰怎麼都不習慣。被克萊文追了一個多月，季飲冰起初還會覺得煩躁，漸漸地，當她發現克萊文的確是個勢均力敵的對手後，反倒對他有了欣賞之心。
天才，都是欣賞天才的。
他們會在一起聊着疑難的問題，但季飲冰的態度始終明確，她不愛他，也不會給他希望。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季飲冰從不會和他談及曖昧的話題。
克萊文也不再提情情愛愛的事。
他像個真正的學長那樣，有季飲冰不懂的，他教她。他不懂的，就跟季飲冰一起討論。
他打算像溫水煮青蛙一樣，將季飲冰煮死在他的日常陪伴裏。
“來，我送你回家。”
也不知這雨還要下多久，季飲冰便同意了。
他們步行走出學校，然後坐地鐵回了莊龍的家。
從地鐵站出來的時候，雨不僅未停，反倒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傘柄不大，兩個人難免貼得近了些。他們講着學校的趣事，吐槽老師，終於到了莊龍家門口。
“我到了。”
克萊文擡頭看了眼公寓們，瞧見門打開，莊龍從裏面走出來。
他早就知道莊龍和季飲冰的關係。
克萊文朝莊龍點頭致意，親自將季飲冰送到公寓門口。
出於禮貌，季飲冰邀請他進屋喝杯咖啡。克萊文拒絕了，“我還有事，下次吧。”
“好。”
克萊文轉身離開，季飲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這才進屋。
莊龍跟在她身後，他拿了毛巾給季飲冰擦頭髮，雨太大，季飲冰身上難免還是有打溼的地方。莊龍一邊給她擦，一邊說，“那傢伙二十分鐘後有一場辯論會。”
季飲冰愣了下。
“誰？”
“克萊文。”莊龍見季飲冰一臉驚訝的表情，他感到無奈，“你這個主席當得有些失職。”
季飲冰便說，“如果是我們院的辯論會，我肯定記得時間。”她不記得克萊文今天有辯論會這事，便說，“不是以我們院的名義舉行的辯論會吧。”
“或許吧。”
莊龍將毛巾掛好，他給自己煮咖啡，問季飲冰要麼。
“一杯，不加糖。”
莊龍倒了咖啡豆，才說，“重點是，辯論會舉辦地點是在倫敦市區，從這裏到市區，二十分鐘是不夠的。”他回過頭來，目光灼灼地盯着季飲冰，用凌厲的語氣說，“他爲了你，很有可能會錯過這次辯論會。”
季飲冰目光微凝。
季飲冰許久沒說話。
片刻後，她站起來，說了句，“我知道了。”
莊龍挑眉，他相信，季飲冰是個聰明人，她知道該怎麼做。
第二天，季飲冰喫午飯的時候，又看到了克萊文。
克萊文面帶微笑朝她走過來。
季飲冰等着他走近了。
兩個人在同一張餐桌坐下，季飲冰在動勺子喫飯前，先盯着克萊文看了起來。克萊文笑眯眯地問她，“是不是忽然發覺，我很帥？”
季飲冰氣質清冷，精緻的臉頰並不常笑，她一嚴肅起來的時候，就特別的生人勿進。
此刻，季飲冰渾身都散發出冷漠的氣場。
她問克萊文，“你昨天錯過了辯論會時間吧？”
克萊文驚訝了下，然後，避重就輕地說，“你很關注我嘛。”他那無謂的態度，讓季飲冰認識到，這個人對她是認真的。
季飲冰最怕欠的債，就是情債。
她臉色一正，目光嚴肅地望着克萊文。受她影響，克萊文也收起了笑容。
“怎麼了？”青年的聲音，變得疑惑。
“克萊文。”季飲冰正視着克萊文，見克萊文在聽自己講話，季飲冰這才說，“如果你是想用噓寒問暖那一招來感化我，那我勸你不必了。”見克萊文目光沉了下來，季飲冰語音一頓。
短暫的停頓後，季飲冰又開口講道，“我有喜歡的人，這是真的。我很愛那個人，他是個負責任且嚴謹的人。克萊文，我不是小女生，我不喫你這一套。如果你認爲，下雨天給我送把傘，太陽天給我遮遮陰，這樣的舉動能討好我，那你錯了。”
“我欣賞的人，是對事認真，對自己的身份與未來負責人的人。像你昨天那樣的行爲，在我看來，是不值當的。這樣的你，我不喜歡。”
“人，在愛人之前，首先得愛自己。”
“克萊文，我不希望你因爲我，耽擱你自己的前程。”
季飲冰端起餐盤，最後對克萊文拋來一句，“我們只能當同校志同道合的朋友，做不成情人。”她說完便走了，一如一個月前那樣，走得頭也不回。
克萊文望着面前的空凳子。
他不禁搖頭苦笑。
糟糕，這個女孩，很難搞定。
大概是季飲冰的那席話，敲醒了克萊文。
這之後，他當真沒再來找過季飲冰，不過偶爾在食堂或是校內偶遇見，他仍然會跟季飲冰打招呼。第一次偶遇到的時候，看見克萊文一如往昔般燦爛的笑容，季飲冰愣了一下，然後，也朝他點頭打招呼。
季飲冰的日子，難得寧靜下來。
十二月放了冬假，大家都忙着回家，爲即將到來的聖誕節做準備。而從世界各地遠道而來的留學生，則住在他們租來的房子裏面，和全球各地的國際友人一起度過冬假。
冬假的作業依然不少，季飲冰去圖書館借了書，打算買機票回I國。
她剛買了機票，言諾就打電話來了。
“機票退掉。”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