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他告辭離開之後，才發現事情遠遠超出他的想象。
他原本以爲頂天了也只有幾萬人，沒想到過去一看，光齊牧手下的正在協助招人的就有近萬人。
整個舊城區，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頭，大量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這位老兄！長山郡好啊，800塊一個月，你在這裏纔多少？400有沒有？還包喫包住！”
“怎麼會騙你呢？帝國政府招募，頂級高官親自在場，當時有一個小嘍囉自找沒趣，幾萬人追着打！我親眼見到的！”
“什麼高官？”
“聽人說是帝國網絡總工程師！”
“對對，這麼厲害的人，怎麼會來騙你一個大字不識幾個的文盲？”
“可他們爲什麼會招這麼多人？”
“嗨！你不知道，這可是帝國的祕密計劃，超級工程，可以穩定幹好幾年的，我只悄悄告訴你，你千萬不要跟別人說哦。”
還有人努力揮手：
“這邊，這邊，應聘政府職員的！這邊走！”
“你看，那邊胸前帶着銀色船錨徽章的，就是政府職員！”
“他們以後都會是帝國工程的負責人呢！”
“羨慕吧！叫你多讀點書！你不聽！你不聽！現在只能跟你爹一樣當苦工了吧！”
林文好不容易找到滿頭大汗的齊牧，這時，他已經徵用了一個露天會館，館場裏至少有幾百張桌子，桌子後全是胸前帶着銀色船錨徽章的新晉長山郡郡政廳工作人員。
他們正在忙碌地登記每一個入職的勞工。
而齊牧則在最後面的主席臺上，周圍圍滿了前來面試政府職員的人，不時響起各種歡呼或嘆氣聲，但被刷下來的也沒有失望，立刻轉身加入勞工大隊。
看到這個景象，林文決定不去打擾他。
他本來是想中止這恐怖的招募會的。
一路上看來，這人數少說十萬起步了。
長山郡窮得叼毛都沒有一根，那裏來的帝國大工程給十多萬苦工做的？
災民重建家園工人數早就飽和了，缺乏的是大型施工機械。
上溪鎮極限只有5-6萬人，也已經快容納不下了。
郡政廳確實很缺人，但這一眼望去，那怕只有百分之一的人能入職政府職員，也差不多能把郡政廳擠爆了。
而他需要的事務官，一個都沒有！
能接替臥龍部分工作的政務官，更是影子都沒看見。
而且，林文還發現，他似乎低估了他的條件的威力，長山郡確實很窮，瑤京靈都確實很發達。
但是，在發達的城市中受苦受氣受累受餓，受人歧視，拿最低的工資幹最重的活，半點現代化的福利享受不到。
還不如去窮苦的地方，至少還能喫飽飯。
他們唯一擔心的，就是被欺騙，過去之後，許諾的待遇取消，工資直接砍半，這種事情並不是沒有。
但當這一切有了帝國的保障之後，那這份工作的吸引力，遠遠超出了林文的想象。
在瑤京靈都生活的底層平民，遠比林文看到和聽到的悲慘得多，他們朝不保夕，窮困潦倒，被官僚、資本家、工頭、惡霸，一層層盤剝下來，所獲得報償所剩無幾，連填飽肚子都勉強。
生不起病，請不起假，受不了傷，就是他們的真實寫照。
帝國裏沒有救濟、沒有低保、沒有失業補助金，這是一個幽靈不曾來到的地方，統治者們無所畏懼，只忙於傾軋內鬥。
所以，在最發達的城市裏，最底層的人員卻彷彿深淵居民。
而林文的招募，就像照進這深淵的一道光。
當確定這道光不是幻覺之後，自然就有無數人蜂擁而至。
林文已經感覺到了，善緣正在洶涌而至，【身無綵鳳】微微的鳳鳴聲，不斷地繚繞於耳。
於是，他決定硬剛到底，照單全收。
而當常生許諾的官方力量下場後，一切都已經成爲定局。
這種夢幻成真的感覺，讓所有飽受壓迫的貧民們都幾乎都瘋狂了，他們有的咧嘴大笑，有的失聲痛哭，還有更多的只是緊抱着那一張應聘成功的紙，彷彿那是身家性命一般。
對他們來說，這意味着未來的光明生活已經在向他們招手，他們懷揣着希望，迅速地收拾行李家當，或者乾脆什麼都不帶，直接登上去往長山郡的大巴車，或綠色火車，或大型渡輪。
但對林文而言，這就是巨大的壓力了。
他承擔了這所有人的希望，就意味着他必須兌現他的承諾，不然諾言破滅，希望消失，惡緣飆升，那他只能當場爆炸了。
林文立即使用衛星電話，聯繫了正在醫院裏辦公的趙明公。
當聽到林文一口氣招募了至少十萬以上勞工，趙明公久久沉默不語。
林文繼續說道：
“他們絕大多數都是瑤京靈都的底層貧民，他們在這座城市已經活不下去了。我剛纔問過副都長劉盛了，他告訴我靈都每年死亡人數大約在6萬左右，但焚屍爐去年大約燒了90萬具屍體。”
“他們爲此查了很久，但最後還是支付了總共9000萬的焚屍費用。”
“靈都擁有常住證的人口大約有2000萬，流動人口沒有統計，但大約能推算出有1000萬左右，也就是說，這84萬具屍體，是1000萬流動人口中產生的。”
“再加上一些丟入江海中不知去向的，我很懷疑流動人口的死亡率已經接近了10%。”
“也就是說，每十個來靈都討飯喫的打工人，一年之內就會有一個死亡。”
“他們的生活狀況非常糟糕，就我現場看到的，因工傷殘疾的，患病的，長期營養不良的，都有不少，我也吩咐齊牧全都收下了。”
“所以，未來的一段時間內，你將陸續接收到極大量勞工，和一些病人，請務必想辦法妥善安排。”
電話那一邊，聽到幾乎不可能有正常人類會選擇的死亡選項時，趙明公忽然笑了。
“不愧是林郡長。”
“從來不因現實的困難而退縮，從來不因未來的渺茫而妥協。”
“好！”
他的聲音忽然激昂起來。
“這將是我這輩子做的最有意義的事情。”
“放心吧，林郡長，我將傾盡我的全部力量把他們安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