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心中嘆了口氣，隨着皇家禁衛走了。
秦落霜剛想跟去，卻被攔住了。
皇家禁衛禮貌地說：“秦副郡長，陛下只見林郡長一人。”
林文回頭笑道：“你就在此地，不要隨意走動，我去買幾個桔子回來。”
不知道爲什麼，聽到他這麼不着調的話，秦落霜心中的煩亂憂慮竟減輕了不少，輕輕點頭：“好，你去吧。”
林文心中一樂，暗想改天一定要換個筆名，把大文豪的名篇搬運過來。
林文隨着皇家禁衛來到帝國國會側後方的一處行宮，第二次見到了這偌大帝國名義上的最高領袖。
他依然穿着大會上的皇帝禮服，坐在中央的大椅上，神情嚴肅，身前身後簇擁着無數的青年軍官。
這個時候的李龍興，全身上下充斥着上位者的威嚴，與林文印象中有些逗的形象不太相符。
見到林文來了，李龍興一揮手：“我和林郡長說一會話。”
青年軍官紛紛躬身退去。
林文看見李龍興微微擡眉，一個皇家禁衛向他極輕微地擺了下頭。
李龍興身子前傾，起身的動作就變成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砰的一聲，他放下茶杯，嚴肅的說：“林郡長，聽說你要舉辦一個拍賣行？”
林文答道：“對，因爲宣傳和報名人數不夠，已經多次延期了。”
李龍興點點頭：“給我留個位置，我派人來捧個場。”
這當然是好事，林文答應了。
隨後，兩人閒聊了一會，說了很多無意義的車軲轆話，林文正感到不耐煩想要告辭時，一名皇家禁衛忽然微微點了下頭，然後李龍興筆直的坐姿一下子就垮了下來。
他扯開繃得緊緊的禮服，如葛優一般斜躺在大椅上，咚的一聲把雙腳翹上了桌子。
皇家禁衛們紛紛躬身，撤出了房間外。
“真是悶死我了。”
李龍興把衣領全部扯開，把裏面的繫帶拉出來甩到地上，掀開茶壺，一仰頭，咕咚咚地灌水。
林文撓撓頭，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李龍興喝飽了水，發出長長一聲嘆息。
“小林啊。你這次幹得不錯，把評議會打得夠嗆。但是，於忠賢沒有傷筋動骨，這些傷勢也會隨着時間推移慢慢恢復，你知道爲什麼嗎？”
林文冷笑道：“不就是冥河老祖躺在幽冥血海中？血海不枯，冥河不死。”
李龍興雖然聽不懂林文的話，但卻理解了他表達的意思，笑道：“你這個比喻真是另類，但大體意思不差，於忠賢本身就是適應帝國環境而成長的怪物。”
“他的發跡史就是靠陰謀暗害當時堅持法理正義的首席評議長，利用帝國腐敗官僚日益增長的慾望，和帝國完善法律對他們的嚴苛限制之間的矛盾，扳倒了剛正不阿的老首席，成功上位，掌握了評議會的大權。”
“再利用評議會的權勢，爲貪官污吏大開方便之力，從而積累力量，最終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
“只要帝國的環境不變，於忠賢就永遠有生存之地。這句話反過來說也一樣。”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林文問：“你想先改環境，還是先改於忠賢？”
李龍興目光中滿是欣賞之意。
“不愧是我看中的好女婿，和你說話真是太舒服了，和那些蠢貨交流簡直是酷刑。”
他語氣一頓。
“你覺得那個好？”
林文想了想，答道：“你是帝國皇帝，是帝國的最高層，自上而下叫改革，日月換新天是做不到的，那會動搖你的統治基礎。只能先改於忠賢。”
李龍興讚歎道：“小林，你真的是不世出的奇才，隨口一句話都讓我感覺到了深不可測的道理。”
“你說的沒錯，推到一切，建立一個新的帝國，我做不到，就像人不可能提自己的頭髮把人拽起來。”
“對於忠賢動手是最好的選擇。”
林文點點頭：“最高評議會若能發揮它原本的效果，秉公執法，監督百官，剛正不阿，敢與一切違法犯罪的官僚做鬥爭，帝國的環境會有一個很大的改善。”
李龍興笑道：“不只如此，如果評議會成爲了高懸在官僚們頭上的利劍，我就可以進一步深化我的改革，徹底淨化帝國的官場，打散各大利益集團擁兵自重的局面，將帝國中央的權力，深入到城、郡這一級。”
“總督將不再是一州的絕對掌控者，沒有司法豁免權，沒有軍權，只有行政權和一部分人事權。各州將獲得一視同仁的待遇，一樣發展的權力。”
李龍興站起身來，背對林文張開雙手，彷彿要擁抱天空一般。
“帝國，就將真正形成一個血流暢通、思想一致的強大整體。”
李龍興轉過身來，指着自己，笑着說。
“然後，我將解散最高會，以帝國國會爲最高權力中樞，以帝國國政廳爲最高行政機構，以新的最高評議會爲最高司法機構，徹底形成一個全新的帝國格局。”
“那個時候，帝國就不再需要皇帝。”
“這個位置將徹底成爲一個榮譽象徵，沒有任何實權，皇派也將煙消雲散，一切功名利祿都將離我遠去，我就可以自由地做我想做的一切事情，自由地選擇一切我想生活的方式。”
他向林文眨眨眼睛。
“比如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牀，去勾欄大院裏聽聽曲，畫幾副人體藝術寫真，完成我構思已久的長篇人性小說《日照百花生龍鳳》，靈感枯竭了就去遊山玩水取取材……”
李龍興笑得很開心，像一個孩子。
“所以，小林，你能助我完成我的理想嗎？”
林文嘆道：“你就爲了這點醋，包了這頓餃子？”
李龍興笑道：“人都有追求，都有喜好，爲了夢想而奮鬥，有什麼錯？”
“如果帝國還是這幅烏煙瘴氣的鳥樣，我怎麼去勾欄聽曲？怎麼去遊山玩水？入目所見，全是一坨坨污穢骯髒的東西，全是一堆堆奇形怪狀的妖魔鬼怪，飯都喫不下去，怎麼還有心情寫我的曠世大作？”
林文在心中長嘆一聲，道：“我當然會幫你，但我建議你最好慢一點來，縱觀歷史，九成以上改革失敗的原因是操之過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