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表情完全出賣了他。
“臣妾做不到啊。”
這麼經典的表情，林文一看就懂了。
你們的生物技術不是很強嗎？
各種變異體改造人都做出來的了，區區癌症而已，爲什麼不能根治？
聽到這種問題，安默思露出那種理解的笑容。
這顯然又是一起外行指揮內行的事故。
這在科研領域非常常見。
秦氏集團內部已經相當尊重科學了，也依然避免不了發生這種事情。
在他看來，最好的領導應該放手讓科研者去做，而不問結果，不計投入，不設期限。
次一級的領導，只問結果。
再次一級的領導，又問結果，又設期限，還卡投入。
最差的領導，就是那種直接插手科研的。
這位長山郡郡長雖然仁慈善良，但顯然也有那些領導的壞毛病，不懂裝懂，半瓢水晃盪。
“林郡長。”
安默思友善地說。
“我們能夠對基因編譯，進而製造出自然界沒有的怪物，是因爲偉大的李曼導師發現了基因的密碼和蛋白質生命的運作方式，我們在這個維度上可以對生命進行一定的調整。”
“但是，癌症是生命基因中的原體，它最大的特點是能夠欺騙免疫系統。在這個領域，我們的研究還不夠深入。”
林文道：“不讓它欺騙不就完了？”
安默思耐心地解釋道：“林郡長所說的是免疫療法，目前有癌症疫苗療法和單克隆抗體療法，但您所說的不讓癌細胞欺騙免，是很難辦到的事。”
“爲什麼？”
安默思說：“林郡長，您應該知道，人體的免疫系統纔是治癒絕大多數疾病的根本原因，藥物只是控制病原體的手段而已。”
“免疫細胞就像是警衛一般，時刻在我們體內巡邏，殺死入侵的敵人，守護我們的安全。”
“這些免疫警衛主要是通過蛋白質來識別敵人。”
“如果要比喻的話，一般的病菌就是像暴徒，而癌細胞就是頂尖的特務，它們會施放出一些特殊的蛋白質，僞裝成正常的細胞，或降低免疫細胞的能力，或用一種叫抗原分化簇271的特殊蛋白質，引發免疫細胞的自殺。”
“癌細胞通過這些手段保護自己，在宿主體內吸取養分，瘋狂增殖，當我們能檢測到癌症時，癌細胞已經數以十億計了。”
“這個時候免疫系統基本已經失效，只能通過外部手段，比如手術切除，激光，微波，靶向藥物來控制癌細胞。”
“強生集團的靶向藥物就是最好的，連中期癌症都可以根治，就是太貴了。”
“而到了晚期，癌細胞遍佈全身，與正常的細胞混入在一起，腐蝕機體，攫取養分，擾亂秩序，殺死警衛，導致免疫機能下降，外敵入侵，藥石不治，最終死於器官衰竭和多種併發症。”
林文道：“我們釋放一種蛋白質，專門標記癌細胞，讓他們無處潛行，被免疫細胞追着狂幹，不就行了？”
安默思頭疼不已，他最怕這種只懂半瓢水的領導了。
“林郡長，人體免疫應答機制是非常複雜的，您說的蛋白質叫模式識別受體蛋白質。”
“目前沒有專門識別癌細胞的受體蛋白，所有的受體對癌細胞的識別都很低。”
林文問：“你們不是能加工蛋白質嗎？”
安默思謹慎地答道：“在一定程度內可以。”
“受體蛋白質就相當於雷達，癌細胞的特徵是端粒缺失，你把這個雷達改造一下，專門識別端粒不就行了？”
安默思沉默下來，這個意見太專業了，不像是外行人能說出來的。
他思索了片刻，說道：“林郡長，這個改造就算能行，也非常困難，不是一個星期能做到的事。”
“多久？”
“短則三五年，長則十幾年。”
林文問：“你改造蛋白質的手段是什麼？”
安默思說：“很多，具體在這個方面，一般是使用功能相近的受體蛋白，再進行結構的上的微調……這是非常浩大的工程，光是尋找適合的受體蛋白，就要花費很多年，還可能失敗。”
林文閉了一會眼睛，再睜開時眼裏神光內斂，充滿了自信，說：“使用表體分化簇911蛋白改造。”
“啊？”
安默思愣了好一會，纔想起來這個偏門的蛋白質。
“那不是與心肌酶相關的一種分化蛋白嗎？用它改造合理嗎？”
林文道：“合理，它的亞基貝螺旋結構非常適合。只用少量的加工，它就能改造成爲我們需要的蛋白質受體。”
“但是……但是……”安默思哽噎了好一會，才問道：“怎麼量產呢？”
林文又閉了一會眼睛，說：“用281號貝阿法氨基酸酶，覆蓋改造後的蛋白質，放在恆溫21.74度無菌水溶環境，在特定配比的空氣中存放三十個小時，再將該酶水解，就能得到大量的該蛋白質活性受體。”
安默思大張着嘴，眼睛都鼓了出來，口水從他嘴角直接流進了脖子裏，活像個先天腦殘又得了後天腦癱的模樣。
“喂。”林文戳了一下他，沒有反應，“你怎麼了？”
安默思整個人都昇華了。
生化研究領域，就像一片無邊的黑暗大海。
入目所見，全是未知，海面波濤洶涌，黑漆漆的大海彷彿無底的深淵，潛藏着無數可怕的怪物，一不小心就會怪物撕成碎片。
他們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探索，沒有方向，。
而林文的出現，就像一道橫跨天際的光，劈開了黑暗。
就像海岸的燈塔，指引着他們前進的方向。
“插手研究的領導是最差的領導。”
不。
安默思現在改變了觀點。
那是神一般的領導。
“哇哈哈哈哈！”
安默思忽然暴跳起來，把林文嚇了一大跳。
“我懂了。”
“我明白啦。”
“林郡長您簡直是天才，生物學中的利裏，生化學中的李曼，您當郡長簡直就是人類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