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裏此時卻燈火通明。
當今天子陸煜澤坐在書桌前,一手靠在椅子扶手上,一手懸着,用食指上下搓着大拇指上的扳指。魏公公在一側爲他打扇,小錢子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
書桌前還有一個小太監,那小太監體型偏胖,正是那芳菲殿的“小胖子”。此刻他便抖抖索索地跪着,正在說話。
“奴才與長瓏姑娘當時,當時是一同攔着賢妃娘娘的,可賢妃娘娘硬是闖了進去。賢妃娘娘進去之後,不一會兒,長玲姑姑便跑出來說娘娘要生了,令我們好生,好生守着殿門。”
只見皇帝聽完便擡起左手摸了摸鼻子,瞄了一眼正站在一旁的小錢子。小錢子便又問道:“當時屋中還有何人?”
“那時除了皇后娘娘,還有尚書夫人和她家小公子秦燁傑,長玲姑姑,小翠兒,還有馮嬤嬤。後來賢妃娘娘是帶着錦茵殿的香兒進的門。”小胖子一五一十地答道。
小胖子說完,便看到皇帝舉起右手捏了捏太陽穴,之後隨意揮了揮手。便聽到魏公公說:“下去罷!”
小胖子剛想行禮退下,卻是因着跪得太久差點摔了一跤,便連滾帶爬地出了御書房。
陸煜澤將頭靠在椅背上,閉着眼睛,嘆了口氣。魏公公小心翼翼地叫着:“皇上~”
“去將馮嬤嬤找來!”陸煜澤忽然說道。
“是!”小錢子俯了俯身子說道。剛擡腳想走,卻又聽得皇帝說道:“老規矩!”
小錢子又應道:“是!”
不一會兒,馮嬤嬤便隨着小錢子到了御書房。
待馮嬤嬤行完禮,魏公公卻見皇帝依然靠在椅背上閉着眼睛。便朝小錢子使了一個眼色。
小錢子心領神會:“嬤嬤,你且說說皇后娘娘生產當日,你在屋內聽到和見到的便可!”
馮嬤嬤是宮裏的老人了,莫名被叫了來,眼中卻一點驚懼之色也無。
只聽她緩緩說道:“是!當日原是皇后娘娘令人喚了尚書夫人進宮來,說是要一道燙鍋子喫。未等開席,便聽到屋外吵鬧聲。不一會兒,賢妃娘娘便氣氣沖沖地進來了。”
這時卻見皇帝睜開眼睛擡起頭來。馮嬤嬤有一絲猶豫。
“說!”只見皇帝調整了一下坐姿說道。
馮嬤嬤便又繼續說道:“賢妃娘娘一進來便口口聲聲喊娘娘姐姐,皇后娘娘便說:當初皇上要將你封爲公主,你不願,如今怎的又喚我姐姐。即便如今你已是公主,也該喚我一聲嫂嫂。那賢妃娘娘便說……”
馮嬤嬤說到這兒,又擡起頭來瞧了瞧皇帝。只見皇帝皺着眉頭問道:“說了什麼?”
“賢妃娘娘便說,便說皇上您早在七月中就將她封了妃,如今可不得喚皇后娘娘一聲姐姐麼。”馮嬤嬤底氣兒不太足地說道,說完又瞧了瞧皇帝的神色。一瞧正好對上皇帝的目光,嚇得又低下頭去。
皇帝卻說道:“繼續!”
“後來,皇后娘娘震驚地問了句:你說什麼。接着就對尚書夫人說她羊水破了。”馮嬤嬤一五一十交待道。
“皇后當時生產時,差點丟了性命?”皇帝沉聲問道。
馮嬤嬤想起皇后當時生孩子的情景,嚥了咽口水,點了點頭又繼續說道:“是!皇后娘娘生小公主時,初始胎位不正,乃是立生,產婆將小公主的腳丫子塞回去,正了胎位方纔生的。就……就大出血。娘娘卻一句喊聲也無,只那淚珠子一串串地從眼角往下掉。長玲姑娘當時對娘娘說:要是疼的話,您就喊吶!娘娘卻只說了句她不疼。一屋子的人都嚇壞了。以爲……以爲……”
魏公公便點頭說道:“馮嬤嬤,你且下去罷!”
待馮嬤嬤走出御書房,皇帝依舊閉着眼睛,一眼不發。
魏公公和小錢子也不敢吱聲。御書房裏只剩下魏公公輕輕打扇的聲音。
半晌,皇帝方睜開眼說道:“魏進玉,你說當時皇后生初靜時是疼亦或不疼?”
魏公公冷不丁被問了這麼一句,有點蒙圈,便戰戰兢兢地回答道:“奴才,奴才,奴才愚鈍,亦未曾,未曾生過娃娃,奴才不知!”
皇帝聽完苦笑了一下,便復又將頭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魏公公依舊不緊不慢地打着扇。小錢子依舊戰戰兢兢地站着。只是小錢子卻覺得這御書房又沉又悶,汗水慢慢滲出額上的皮膚,他卻不敢動手去擦。
相比御書房,此時,芳菲殿裏卻很是熱鬧。小燁傑正站在初靜的小榻前與妹妹“聊天”。一週歲的小燁傑行動能力很不錯,已經會走路了。
小燁傑聊了一會兒,大約覺得無趣,便顛顛顫顫走到他孃親那裏去了,舉起雙手想讓他母親抱他。小魚擺了擺手,笑着說:“孃親肚子裏有小妹妹,你這麼重,孃親抱不了!”
小燁傑也聽完也不失望。調頭就顛顛顫顫地往孟菲菲那處跑去。嘴裏含糊不清地咕噥着:“姨姨抱!”
孟菲菲蹲下身子,剛想抱着站起來,卻腳下沒站穩,往後摔倒了去。一倒下去,小燁傑整個人都趴在孟菲菲身上。
“小姐!”小魚一聲驚呼,趕緊跑來將自家兒子拎到一邊。
孟菲菲卻邊笑邊站了起來對小燁傑說:“姨姨真沒用!抱不動你啦!”
小魚兇巴巴地轉身對自家兒子說:“你姨姨可是咱們大溔國的寶貝,給你摔壞了可要你賠的!”
小燁傑本來不覺得傷心,被他母親一兇,便哇哇大哭了起來。
“哎呀小魚,你兇孩子做甚?”孟菲菲邊說邊扯過小燁傑,擦了擦他的眼淚道:“別哭了,姨姨沒摔壞!”
卻見那孩子邊哭邊往自己的衣兜裏掏啊掏。最終掏出了幾個銅板,放到了孟菲菲手裏。逗得孟菲菲和小魚哈哈大笑。
此時卻聽到屋外“皇上駕到”的聲音。
陸煜澤還未跨進門,就已聽到屋裏的笑聲,便大聲問道:“何事如此好笑?說與朕聽聽?”
孟菲菲迎上去將手裏的幾個銅板放在陸煜澤手裏道:“這幾個銅板呀,是我的贖身錢,打今兒起,我呀,便是他秦燁傑家的了!”
陸煜澤一頭霧水,挑起眉毛瞧了一圈一屋子的人,卻見她們都眼中帶着笑意。
小魚向來是個鬼靈精,連忙道:“今兒天色不早,皇上、娘娘早些歇息!”便領着衆人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