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酒掌燈 >第三十五章 往事又重提
    連日早起聽政,又擔憂戰事,不能安眠。孟菲菲白天雖硬撐着,一入夜就深感疲憊。

    原本紅潤水嫩的皮膚也不免有些蒼白,且眼框下印了兩個青青的眼圈。

    “娘娘,今日可要敷粉?”平時她梳妝時都用不着敷粉,近日每每見着自己的黑眼圈就不得不讓長玲敷點粉遮蓋一番。是以長玲有如此一問。

    孟菲菲“嗯”了一聲道:“敷一些在眼下便可!”

    長玲邊給孟菲菲敷粉邊說道:“娘娘,昨兒你去聽政時,賢妃娘娘來過芳菲殿,奴婢也不好告訴她您去了何處,便同她說您還在睡覺。”

    “她可有事?”孟菲菲拿起耳墜邊給自己戴上邊說道。

    “娘娘,昨兒乃是十五!”長玲頓了頓手上的活兒說道。

    哦,是的。按禮賢妃該每日來向她請安的,只往常她也不怎麼待見她,便讓她逢初一十五來一來即可。

    時光如白駒過隙,眼一眨已是九月十五。

    陸煜澤自西戎投降撤兵後,未回洛城便又匆匆趕往南祁。

    陸煜塵卻被遣送回了洛城,如今便關在刑部大牢。

    此前她曾聽孟父說過,刑部大牢是一個異常黑暗的地方。

    若是你捨得花銀子便還有好日子過,若是沒有銀子,那只有等死的份兒。

    每一個獄卒就像黑白無常一樣剝削着已經幾乎走投無路的犯人。就算是等死,也是遭到獄卒無休止的折磨而死。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守着他們這些囚犯的獄卒也已變得內心陰暗。

    孟菲菲想去瞧一眼陸煜塵,想來他陸煜塵的經歷也是令人唏噓,本是九五之尊,當初淪爲他國俘虜不說,如今又淪爲階下之囚。

    雖然是他害得原本的孟菲菲跳河自盡,畢竟與如今的她並無關係。況且,若是沒有那次跳河,她指不定便連魂魄也散了。

    想着,她便貼着長玲的耳邊說道:“你替我去打點一番,我聽政後便去一趟那刑部大牢!”

    長玲訝然道:“娘娘,您去那晦氣的地方做甚?”

    孟菲菲站起來道:“你且不用管,便替我去打點便可,此事保密!”

    長玲“是”了一聲,便出去替她傳早膳了。

    ……

    是日,天陰,孟菲菲與長玲戴着粉色面紗,在兩名便衣侍衛的陪同下悄然來到刑部大牢。

    跨進牢門,正如傳言一般陰森黑暗,獄卒頭點着火把歪歪繞繞地將她到了陸煜塵的牢房前。

    大約是陸煜澤之前有交代,陸煜塵的牢房還算乾淨整潔。

    孟菲菲讓獄卒頭打開牢門,獄卒頭有一絲猶豫,瞧了瞧她身後站着的如木頭人一般面無表情的御前侍衛,方纔點頭哈腰地答應。

    只見那陸煜塵卻從頭到尾連眼皮都沒擡,原本還算俊美的臉龐因鬍鬚雜亂而顯得蒼老憔悴,幾縷髮絲垂在臉旁,更顯得狼狽不堪。

    此刻孟菲菲不由得生出幾絲憐憫之心,便坐到一旁說道:“若是世間確有重生,你可還願投胎帝王家?”

    陸煜塵依舊一言不發,如木雕一般動亦未動。

    “當年我死而復生,忘卻前塵,原是打算此生絕情絕心,是以下定決心逃離皇宮,逃出洛城,便從此閒雲野鶴。就當孟菲菲此人,那年確然死於湫水河中,不復存在一般。”孟菲菲自言自語地說道。

    這些話她原從未與人說過,就連陸煜澤面前,她也未曾提起。如今見了陸煜塵反倒傷感起來,不吐不快。

    “未曾想此經多年,兜兜轉轉,我仍無法擺脫命運的束縛,只嘆人如螻蟻,渺小至斯!”

    孟菲菲也不管陸煜塵是否在聽,她依舊絮絮叨叨地說着。

    “原也深知名利,權力這些東西如春花般彼開此謝,此開彼謝,吾等不必強求。然則人情這種東西雖虛無縹緲,卻捆綁了多少人心呢!”

    孟菲菲說到這裏,卻見陸煜塵終於擡起頭來,似是迷茫地望了一眼前方,抿了抿乾燥粗糙的嘴脣。

    “大約只有死過一次的人方纔明白,如若連死都不怕,又何懼世事無常!”孟菲菲盯着陸煜塵的眼睛說道。

    自孟菲菲走進這方寸之地,便覺察到陸煜塵身上的一股死氣。有句話叫做:有的人死了,如同活着,有的人活着,如同已死。

    如今的陸煜塵便如同一個活死人。

    “那年,靖王府裏,湫水河灣,逃之夭夭,灼灼其華。你一襲白衣飄飄,歌聲婉轉,唱的曲兒我卻從未聽過!”

    不想這具“活死人”卻突然發了話,站在一旁的獄卒顯然眼中露出驚異之色,可見這些日子以來,他大約一句話未曾說過。

    “那首曲子叫什麼名兒?”陸煜塵目光投向不知名的遠處,嘴裏問的卻是她孟菲菲。

    孟菲菲皺眉細細回想,哦,是了,那是她穿越到這裏的頭一年。

    她穿越過來之後,因無人熟識,便常去那湫水河畔的桃花樹下散步納涼。

    至於當時她是否還唱了一首什麼曲兒,她卻印象不十分深刻了。只是她來來回回左左右右就記得那幾首歌兒。

    孟菲菲使勁回憶了一番,大約是《可惜不是你》?

    穿越前她正追着一部青春偶像劇,那歌名兒便叫這名兒。是以她穿越過來後,腦中時常回蕩着這首歌兒的曲調。

    只是這歌名兒,如今於孟菲菲與陸煜塵兩人的境遇,卻莫名覺得有些應景。

    不等孟菲菲回答,陸煜塵又繼續說道:“當年,楓瑾靦腆羞澀,柔軟婉轉,你卻總是霸道直爽,有棱有角。每每我隨意談幾句軍務政治時事,楓瑾總一臉崇拜地望着我。然則你卻總要同我理論一番。”

    孟菲菲瞭然。原是先前的孟菲菲性格太過強勢,方纔惹了這自負好強的陸煜塵的厭惡。

    當年劉楓瑾說羨慕她當年敢愛敢恨,看來原先的孟菲菲卻是一個直爽開朗有主見的性子。

    再看如今,她卻是個悶葫蘆的性格,怨不得當年靖王府衆人要說她跳河跳傻了。

    “自你跳河醒來後,聽下人說你傻了,整日裏不言不語。我原先只想瞧一瞧你是真傻了,還是裝的。便時常去那湫水河畔偷偷瞧你,有時事務繁多顧不上,便覺得那一日寂寥無比!那時我不知那是一種怎樣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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