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令武陪着笑,“爹,孩兒年齡尚幼,家裏的李神醫說了,太早成婚,不是什麼好事...”
若是換成別的時候,柴令武說這番話,柴紹必定會吹鬍子瞪眼一番。
可今天,他卻並沒有動怒,反而又沉默了許久。
“爲父也是十五歲和你娘成親的,不過,若是你不同意,此事再擱置一兩年,也沒什麼...”
他喝了一口茶,似乎有什麼事情想和柴令武說,卻彷彿不好意思張口。
柴令武低着頭,坐在柴紹對面,幽幽的說道:“把爵位給大哥,我沒什麼意見。”
柴紹看向兒子的眼神,有十分心疼。
他極其後悔,當初沒有把大兒子一同送來柳家。
一來,兩兄弟相處的日子長一些,在柳家見的世面多一些,或許大兒子也不會將爵位看得這麼重。
二來,柴令武的成長,他一直看在眼裏,平日裏總向同僚們吹噓。
柳葉軒!
那可是連皇上都總會去坐坐的地方,朝中的大佬們幾乎天天去!
時間長了,對柴令武也更加關愛。
這樣的關係,比任何官位、爵位,都要珍貴得多!
正因如此,他纔會在爵位的事情上分外猶豫。
從現在的情況看,大兒子柴哲威,是遠遠比不上這個二兒子的...
尤其,還有柳白的拂照!
未來朝中的局勢,只會一天比一天覆雜,柳白一旦進入朝中,板上釘釘會成爲他們這個圈子的領軍人。
若是將爵位給了大兒子,會不會引起柳白的不滿?
但柴紹又能如何?
李二的皇位,本就來路不正,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他纔不敢將爵位傳給柴令武。
換成其他貴族也就罷了,可偏偏,柴令武和柴哲威的生母,是李二最看重,也是最愧疚的妹妹...
柴紹長嘆了一聲,“你是個懂事的孩子...”
柴令武勉強一笑,“爹,孩兒說句話,您別生氣!”
“你說!”
柴令武將空蓋碗接過來,放在桌子上。
“若是大哥沒有表現出敵意來,孩兒是根本不想和他爭的,這個爵位,並沒有什麼稀罕的...”
柴紹點了點頭。
柴令武的確有資格這麼說。
跟在柳白身旁,爵位如同雞肋。
就像韓同那件事,堂堂工部侍郎的官職,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只要等柴令武到了歲數,爵位乃是手到擒來的。
柴令武深吸了一口氣,猶豫了半晌,才道:“但是現在,大哥已經對我出手,甚至長安城裏,已經有了我要置大哥於死地的謠言...這種事情,我能忍,可柳大哥能忍嗎?”
柴紹無奈的說道:“爲父已經訓斥過你大哥了,這種事情,以後不會再出現...”
柴令武搖了搖頭。
“沒有那麼簡單,孩兒要遠遠比您更瞭解大哥的爲人。”
說着,他好像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樣。
“二十天!再有二十天,柳大哥就該回來了,若是這二十天內,大哥不會再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孩兒忍也就忍了,可若是在這二十天內...”
他攥了攥拳頭,道:“與其讓柳大哥爲難,倒不如讓孩兒來,給他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
見柴紹並未表現出異色,心中的稍稍平穩了一些。
他最怕的,就是父親太過偏心,攔着自己。
作爲跟隨柳白最久的人之一,他太瞭解柳白的性子了。
在柳白眼中,關係好與不好,是有一個明確界限的。
或者說,是一個圈子。
在這個圈子的最裏邊,是柳家的人,以及李承乾、程處默和他。
往外,要數程咬金等人。
自家老子,恐怕還要再往外一點。
至於自己的大哥,連最外的圈子都算不上。
若是讓柳白知道自己受了委屈,別說是柴哲威了,恐怕連自家老子,都會跟着受連累。
曾經的柴家,相比於柳家,或許算是龐然大物。
可現在比起來,實在是太不夠看了...
柴令武毫不懷疑,柳白一句話,就足以讓自家大哥,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與其如此,還不如自己出手,起碼,還能讓自家大哥,不會太慘...
柴紹拍了拍柴令武的肩膀,道:“你是個有福的孩子,好生珍惜吧...”
說完,他站起來,制止了正要送他的柴令武,獨自走了出去。
...
長安城,書院!
在一間掛名爲‘《致知》編輯辦公室’的房間裏,正在進行着一場激烈的討論。
主編馬周,特意邀請了名譽主編虞世南,和幾位顧問旁聽。
李延壽身爲當朝史學第一人,顏師古的唯一入室弟子,對新生的事物,都有着很嚴重的排外性。
“咱們創辦《致知》,是爲了開啓民智,讓百姓都知道,咱們書院的研究成果!”
“而如今的茶,乃是柳公子率先提出的,在此之前,沒人能對茶,有嚴格的定論!在《致知》上刊登這篇文章,並不符合咱們的初衷!”
坐在長條桌子對面的,是上官儀。
他比李延壽更加激動,一張胖臉通紅。
“史學的確是門大學問,可是,你憑什麼否定新鮮事物?難道未來,茶就不能成爲一門學問?”
“再說,柳公子的學問不比你精深?”
李延壽把桌子拍得砰砰作響,“問題在於,這篇文章並不是柳公子寫的,若是他寫的,我怎麼可能會阻攔其刊登在《致知》之上?”
兩人如同發情的公牛一樣,互相瞪視着,若不是有虞世南他們在場,恐怕就要打起來了。
虞世南低頭看着,這篇名爲‘茶經’的文章,翻了半天,也沒找到署名。
應該是有人匿名投過來的。
想不到,《致知》才辦了第三期,就會引來如此大的爭論。
兩人說的都有道理。
自打有了柳葉軒後,煎茶已經被人徹底放棄了。
就像上官儀所說,未來,‘茶’未必不能成爲一門學問。
可李延壽說的也沒錯。
新的飲茶方式,不過風靡一年還不到,若是柳白寫的也就罷了,因爲他有足夠的瞭解。
歸根結底,還是在於,《致知》的編委會成員中,壓根就沒有一個人完全懂茶。
這篇文章上說的,究竟是真是假,是好是壞,根本就沒有合適的評判標準。
若是發表出去,被人挑出錯來,那《致知》編委會,可就顏面掃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