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影忽然出現在辦公室的窗外。
柳白伸出手,在桌子上輕輕敲動了幾下。
叩叩——
沈威推門走進來。
“少爺!”
柳白擡起頭來,笑道:“回來得還挺快。”
半個月之前,柳白讓巴庫帶着一箱子金幣,去了大食。
沈威是一路送他去的,順便,探查一下大食主力部隊的情況。
“那邊怎麼樣?”
沈威知道,柳白是在問大食的主力。
“就像老蘇說的,大食人很可怕,我和徐振南在他們大營三裏之外觀察,竟然差點被他們的人發現!”
柳白點了點頭。
大食軍隊的軍事素養,並不比大唐差。
有些精英部隊,甚至超過大唐府兵些許。
作爲歷史上,東西跨度最大的帝國之一,大食除了擁有信仰,還擁有着不弱於大唐的強悍文明。
如果可能的話,柳白並不大樂意,朝廷去征服那片土地。
不過,看朝廷上下摩拳擦掌的樣子,這場戰爭,不是能輕易結束的。
征服,就需要去治理。
朝廷是不可能信任異族的,只會執行老套的移民政策,將中原人士遷往那片土地。
可對比起自家的疆土,大唐人口並不算多。
“按照他們的行軍速度,再有幾天到達?”
沈威稍稍估算了一下,道:“大食人走得比咱們想象之中要慢一些,三百里,至少要走五天以上。”
“五天?”
柳白雖然不是很懂軍事,但也明白,疲軍不勝的道理。
大食人走的越慢,就意味着,他們對於這場戰爭越謹慎。
需要保存足夠的體力,才能夠與大唐全面開戰。
“讓你查的另外一件事情呢?”
沈威臉上露出幾分爲難之色。
“少爺,您別怪屬下說話難聽...屬下感覺,您對巴庫他們,有點不厚道...”
柳白一挑眉,卻沒有生氣。
“怎麼講?”
“屬下並沒有感覺到,巴庫他們有任何的不臣之心,曾經蘇武掌握着巴庫全族的性命,您讓他去大食,並且給了他自由,而他依舊沒有任何的不滿,依舊按照您的指使去做...似乎,咱們沒必要像防狼一樣防着他們。”
“你對匈奴人的印象,還挺好?”
柳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至少,小金子跟我們的關係都不錯...”
沈威口中的小金子,是金日磾。
嚴格來說,金日磾纔是純正的匈奴血脈。
如果不是漢武帝把匈奴人欺負得太慘,金日磾起碼也是‘太子’一類的人物。
而金日磾爲人謙和,待人真誠,很得沈威他們的好感。
“那是因爲,你不知道一百多年前,匈奴人究竟在西方幹過點什麼...”
柳白長出了一口氣。
他沒有怪沈威多事。
柳家內部的氣氛,一直很好很和諧。
互相之間,從不用擔心算計。
不過,這是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礎之上。
實話實說,柳白從來都沒有信任過巴庫。
就像倭國一樣,匈奴人的血液之中,自帶着狼性。
等他們強大了,根本就不會,給他們曾經效忠的對象,任何活命的機會!
同樣,柳白更加清楚,他不可能始終將巴庫全族的性命,牢牢攥在手心。
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他們拴住。
幫助他們在西域建立起國家,來保證絲綢之路的運行,依靠大唐來生活,就是給他們的脖子,套上一個結結實實的枷鎖。
沈威口中的‘不厚道’,並不是柳白幫巴庫建國之事。
而是,讓他們去大食!
正面戰場,不是柳白所擅長的。
柳家始終是商賈,從來都不配備私兵。
一個泰記的高手,或許能輕鬆殺死三五個大唐府兵。
可若是一支成建制的大唐府兵,對上同樣數量的泰記高手,勝負就未知了。
經濟戰、信息戰,纔是柳白真正的戰場。
這也是他,堅信優素福會接受那根權杖的原因。
巴庫已經去了大食的聖城麥地那,他們會通過一箱子金幣,將優素福已經成爲異教徒的消息,傳播出去。
到了那時,哪怕優素福不想接受,也要被迫接受。
釜底抽薪的把戲,放在中原智者的身上,或許不怎麼管用。
可對於異族而言,卻是前所未見的新手段。
“既然少爺心中有底,屬下也就不多言了...”
沈威欠了欠身。
柳白笑道:“這就是爲何,當初少爺我寧可讓黃巢這個新人,來當錦衣衛大統領,也不願你挑大樑的原因,你和徐振南的毛病不同,他是做事欠考慮,而你,則是想得太多。”
沈威略有些尷尬。
他也知道自己這個毛病。
但性格是天生的,想改都改不了。
沒辦法的事情。
沈威退下去後,柳白剛纔想去睡覺,現在這點困勁卻一下子散光了,反而感覺有些精神了。
乾脆,接着辦公算了。
這一夜很平靜。
扜泥城,好像並沒有因爲兩萬大食軍隊的帶來,而發生任何變化。
因爲,真正的變化,並未出現在外界。
而是...在鄯善王宮之中!
住在鄯善國主寢宮內的優素福,心中彷彿有一團火在燃燒般。
讓他徹夜難眠。
他無數次從臥榻之上坐起來,看向那根,他一直沒有去動的權杖。
不過,柳白交給他的那本小冊子,已經快被他翻爛了。
相比於控制人的肉體,更可怕的是,控制人的思想。
大食人是最喜歡喫‘思想紅利’的。
正是因爲這種紅利,讓他們的祖先逃過了波斯人的追殺,避免了拜占庭帝國的奴役。
直至《寶命真經》上的第一位先知,創立下大食,這個偌大的帝國。
那本冊子,那根權杖,對於優素福的誘惑,甚至比大唐的更大!
輾轉反側一夜的他,終於捱到了天亮。
看着那根近在咫尺的權杖,優素福始終都沒有勇氣,去觸碰一下。
他下意識的攥緊了手中的小冊子,深吸了一口氣。
“該去見見他,我需要的並不是一個答案,而是一個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