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是因爲看到了李淵憔悴的模樣,還因爲,放在李淵前面,寫着‘荊王李元景’字樣的牌位。
世間三大悲事,少年喪父,中年喪妻,老年喪子。
李淵一個人,都佔全了...
本以爲,到了柳家之後,能安安穩穩的過下去。
誰成想,天降橫禍!
一開始,誰都不想讓李淵知道李元景的死訊。
可到後來,實在是瞞不住了。
“咱們走吧...”
知道自己勸不好李淵,萬老貴妃無奈的搖了搖頭,將手中的食盒放下。
巴陵公主俯身將食盒打開。
其中一部分,是拿給荊王李元景的貢品,另外一部分,則是希望李淵能多少喫一些。
長樂沒動。
她攙扶着萬老貴妃,面上若有所思。
三人走下大雁塔。
玄奘已經在此等候。
“阿彌陀佛,太上皇經歷生死,卻未曾看破生死,旁人無可相助,老貴妃要多多保重身體纔是...”
萬老貴妃強忍着心中的悲哀。
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雙手合十,道:“多謝大師。”
說罷,帶着兩位公主離去。
玄奘看着她們的背影,幽幽一嘆。
“皇家的事情,從來都沒有分明過,這一劫若是渡不過去,怕是長安城中,再無寧日...”
正說着,天空以極快的速度,陰暗了下來。
像這種雨,春天是很少見的。
可一旦出現,定會下得格外激烈。
而且,還會伴隨着大風。
叮叮——
大雁塔上的銅鈴鐺,被風吹響。
道信和尚從大雁塔中走出來。
“太上皇吩咐,不再允許任何人登塔。”
玄奘點了點頭,道:“就依太上皇吧,柳公子回來之前,不要再讓任何人打擾他了。”
...
今年的第一場大雨,連着三四天都沒有放晴。
耽誤了春耕,倒不是多大問題。
等雨停了,努把力,找補回來便是。
不過,人心卻是沒辦法彌補的。
總是陰沉沉的天空,讓每個人的心頭都很壓抑。
彷彿,即將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三省官邸!
房玄齡眯着眼睛,只覺得奏章上的字忽隱忽現的。
他從抽屜裏拿出,找柳家定製的眼鏡,這才緩解了一些。
“這該死的鬼天氣!”
同樣和他一起,值守三省官邸的,還有脾氣火爆的高士廉。
老傢伙最不喜歡潮溼天氣。
擼起袖子,胳膊上起了一片小疹子。
“去書院瞧一瞧不就行了?”
房玄齡看的頭皮有些發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恨不得把高士廉胳膊上那塊肉,用刀子削下去。
“老夫前天就去了,結果兩位神醫說,讓老夫多喫點青菜,不許再飲酒,藥也沒開,就把老夫趕出來了!”
房玄齡嗤嗤一笑,接着低頭看奏摺。
自從陛下去西域,已經過去將近半年的時間了。
這半年來,長安城算不得風平浪靜。
一些人,已經隱隱猜出了陛下急匆匆離去的端倪。
如此大事,當然瞞不過三省的幾位大佬。
尤其是像房玄齡這種,住在離道興坊本來就不遠的地方。
何況,戴胄早就把真相,透露出幾分了...
到了差不多快喫午飯的時候,才擡起頭來。
沒有外人,房玄齡伸了一個懶腰,腰板上‘咔咔’的響了幾下,疼得他齜牙咧嘴。
“房喬,你比老夫還小上四歲,身子骨這就不行嗎?”
高士廉從桌子下,提出一個暖瓶,給自己的杯裏倒熱水。
房玄齡苦笑一聲,道:“身在咱們這種職位,哪一個不是一身的毛病?就看陛下什麼賜個恩典,准許早點致仕,也好頤養天年...”
嚴格來說,高士廉和房玄齡的歲數並不大。
高士廉還不到六十,房玄齡也才五十出頭的樣子。
不過,相比於大唐依舊不高的平均年齡,兩人也差不多,到了退休的歲數。
到了他們這個歲數,依舊堅守在朝廷一線的官員,並不多見。
“今日奇怪的很,爲何送飯的還不來?”
高士廉納悶的問道。
貞觀元年時,朝廷財政喫緊,便取消了四品以上朝官纔有的飯補。
沒過多久,朝廷忽然富得流油,卻沒把飯補加回來。
而是在望仙門外,專門給當值的官員們,弄了間小廚房。
老哥兒倆把茶泡上後,送飯的小太監,才匆匆趕來。
“本來就沒幾天喫頭了,擔待點吧...”
聽見高士廉的不住的抱怨送飯晚,房玄齡開口勸道。
皇宮丹鳳門外的道興坊,也在逐步的改造。
再有幾天,不光是三省官邸,還有六部九寺五監的衙門,都要從皇宮外苑搬出去。
還想喫皇室特供的小竈,就要看陛下夠不夠意思了。
皇宮的飯菜,做得越來越好。
隱隱有了能比上柳家的趨勢。
柳家不開酒樓,除了李恪之外,也沒人研究喫食。
‘家傳’的手藝,倒是讓皇宮的尚膳監,學了九成九。
吃了午飯,閉目養養精神。
兩人又開始埋首在一片案牘之中。
不知不覺,終於到了下差的時辰。
按照往日的習慣,下了差先不回府。
老哥兒倆坐着馬車,來到大理寺外,接上戴胄,找個一家小酒館。
都是隨房玄齡來的。
他家的母老虎太威風,宰相大人不回家,也很正常...
戴胄的臉色一直不大好看。
房玄齡他們倆也沒問。
最近,他的壓力很大。
陛下馬上就要班師回朝了。
直到現在,那件案子依舊沒有丁點進展。
爲此,大理寺和刑部,幾乎放下了其他一切事情,專心偵訊。
“唉...”
悶了一口酒,戴胄長嘆一聲。
房玄齡和高士廉對視一眼。
“玄胤兄,萬事不可急,陛下說了,不再給你規定時間,慢慢查便是...”
戴胄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
外邊,忽然傳來一陣喧鬧。
“殺人啦!”
一聲驚呼之下,三人同時站了起來!
幾步衝出去,發現就在這家小酒館外,一箇中年人,倒在血泊之中!
身份應該不一般。
周圍有幾個手足無措的侍衛。
“本官乃大理寺卿戴胄,都讓開!”
戴胄急忙跑過去。
房玄齡和高士廉看到了那中年人的模樣,頓時臉色一白。
那人,赫然是右光祿大夫,紀國公段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