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亢奮,也迷惑人的雙眼和心智。
沒有權力的人,無牽無掛,偶爾調侃一下那些大人物,覺得他們活得太累。
稍微有一點權力的人,嚐到了權力的甜頭,拼了命的往上夠。
最後,卻紮了一手一臉的刺,掉進深深的懸崖之中。
而真正擁有權力,掌控生死之人,卻活得謹小慎微。
尤其是那些,從一開始便掌握着巨大權力的人,更是活得小心。
他們不敢踏錯一步。
因爲,他們的身邊,還有無數的人。
但凡踏錯一步,死的,絕不只是他們自己!
普通的老百姓,處於第一層。
他們活得最輕鬆。
總覺得,皇帝整天拿金鋤頭耕地,費盡心思刨出來幾枚土豆,也換不回金鋤頭上的損耗。
文武百官處於第二層,最典型的例子,便是長孫無忌。
如今,他已經嚐到了惡果。
而世上有資格站在第三層的,只有此刻,圍坐在桌子旁的,這三個人!
李淵和李二父子的矛盾,從來都沒有化解。
暫時的掩蓋,並不代表,日後不會爆發。
看起來,李淵手中已經沒有什麼底牌了。
可實際上,他卻有一張,通殺的底牌!
哪怕李淵變成了乞丐,他照舊擁有着,能與李二分庭抗禮的資本。
太上皇!
光是三個字,就比一切權力都有用的多!
幾千年傳承下來的家族觀念,仁義孝道,不是區區皇權就能撼動的。
玄武門之變,與玄武門之禍,時隔數年,何其相似?!
與之不同的是,現在這裏又多了一個人。
柳白!
作爲唯一可以插手,當年那件舊事的人,柳白的態度,甚至會決定,皇家的未來!
他有這個權力。
這種權力,來源於,柳白是真正代表民意的人!
皇族無家事,家事即國事!
正如李承乾所領悟的道理。
柳白是唯一一個,能夠插手皇族內務的人。
而同時,他又是一個商賈,一個掌握大權的百姓。
無論是對於李二來說,還是對於皇族而言,給柳白一個交代,便是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
或者說,皇家只剩下最後一塊遮羞布。
而柳白,有權力替天下百姓決定,究竟要不要,將這塊遮羞布掀開。
換成旁人,都不合適。
這就像在擂臺上打架。
誰上去插手,都是找揍的行爲。
可是,打架的人敢得罪裁判嗎?
這便是,不得爵,不要官的好處。
萬花叢中過,可堪片葉不沾身!
三人圍坐着桌子,喝着酒,喫着菜。
伺候的人,都躲得遠遠的。
就連恨不得立刻撲進柳白懷中的柳婉兒和柳蓉兒,都識趣的遠離這座小院子。
這場飯局,很像平日裏喫喫喝喝的,你邀我請的歡宴。
三人推杯換盞,都喝了不少。
他們的想法,似乎是等喝完了酒,再談正事。
後半夜的時候,酒喝完了。
李淵身形晃悠了幾下,道:“老夫不成了,你們慢慢喝。”
見李淵沒有掙脫,李二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明顯的喜色。
走回來坐下之後,李二笑道:“你能來,朕很感激。”
柳白放下筷子。
都是聰明人,李二很清楚,柳白出現在這裏,給了他極大的面子。
有的事情不用說,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早就明明白白了。
如果柳白不來,李淵不會輕易退場。
這代表着,李淵放下了心頭的執念。
無論李二給出怎樣的處理結果,他都不會再插手。
事實上,自始至終,李二最擔心的都只是李淵。
李淵不是別的王爺,也不是不相干的人。
他曾經...可是皇帝!
縱使再出現一百個李承誡,又怎樣動得了李二分毫?
如果不是顧及李淵,李承誡連進入玄武門,和柳白對峙的機會都沒有!
“喝酒。”
柳白也沒說別的,端起酒杯,一口乾了。
李二笑吟吟的陪了一杯,道:“朕成了皇帝,都沒有今日這般開心!”
柳白悠悠的說道:“可李承誡是死是活,還需要陛下拿主意。”
李二大手一揮,道:“朕心情好,那就讓他活下去!”
柳白把小紙卷,丟在桌子上。
“那他呢?”
李二的神色,一下子變了。
他盯着小紙卷,看了許久。
喝了一口悶酒之後,整個人忽然變得頹廢了下來。
他又將酒杯斟滿,一邊搖晃着,一邊幽幽的說道:“當年建成叫朕去他宮中飲酒,回到秦王府後,朕當着承乾和青雀兒的面,嘔血不止,自那以後,數不清人的讓朕趁早下手...”
“可是,當年的朕很遲疑,皇位朕是志在必得,可哪一位皇帝,願意擔下殺兄弒弟的惡名?”
“當時,朕心灰意冷,已經打算去洛陽了,可後來,馮立抓了張亮,對他嚴刑拷打...朕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再往後,劉師立告訴朕,馮立在幽州蓄了一支私軍,日夜枕戈,時刻準備殺進長安,那一刻起,朕才下定決心,除掉建成和元吉...”
李二再次喝了一杯酒。
他看向柳白,道:“你說,朕做錯了什麼?朕不殺建成,建成就要來殺朕!如果朕不早些動手,或許承乾和青雀他們,就會變成今日的李承誡...”
柳白什麼都沒說。
他看到,李淵正站在門縫後邊,偷偷聽着李二的話。
“可是...朕心裏有愧啊!朕讓顏家寫了《起居注》,想要將當年的真相,告訴世人,可沒人信!他們更願意相信,朕得位不正,是個殺兄弒弟,甚至想要謀害自己老父親的混賬!”
“柳白,你也看到了一切,只有你才能告訴世人,朕從來都不想殺建成,朕只想和他光明正大的鬥一場,若是敗了,朕亦會心甘情願的去當洛陽留守!”
李二顯得很激動。
一巴掌一巴掌的拍在桌子上,將杯碗拍得連連蹦躂。
柳白長出了一口氣,道:“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遲疑的了,李承誡活下去,而收養李承誡的羅藝,就讓他死吧!”
說完,他將小紙卷收了起來,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