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早就已經回來了,坐在院子的躺椅上,輕輕搖晃着,手中端着一杯熱茶,一口一口的細品。
柳白坐在他的對面,手裏端着一個大煞風景的搪瓷缸子,咕咚咕咚的喝個沒完。
“算算時辰,應該已經差不多結束了,朕琢磨着,尉遲寶琪應該也能頂起事來,過個十年八年,讓他接老黑的班,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李二對書院的這些學子們寄予衆望,尤其是各個學院的學生領袖,每個學院四五個,合起來二十個人,差不多已經能頂起朝廷的半邊天了。
而且並不是說,學生領袖總共就這麼多,而是每年都有二十幾個!
用不了幾年,他的朝堂之上,將全部成爲年輕的面孔。
年輕的六部尚書,年輕的十二位大將軍,想起來都覺得美!
柳白悠悠的說道:“今天這場鬧劇,藉着讓你退位登基的由頭,把大頭領釣出來,難不成,就結束了?”
李二突然坐直了身子,把手裏的茶杯放下,詫異的看了柳白一眼,旋即似笑非笑的說道:“你是什麼意思?難不成真的打算讓朕退位讓賢?”
柳白擺了擺手,說道:“我可還沒活夠呢,你這個皇帝,再當二十年也沒什麼,不過你的兒子,卻已經沒有耐性了。”
李二一挑眉,說道:“什麼叫沒有耐性?朕南征北戰十餘載,才當了秦王,若非玄武門之變,恐怕現在早已成了孤魂野鬼,他纔等了多少年?”
柳白笑道:“不久,也只是十二年而已,可是現在他才二十多歲,你的臣子也二十多歲。”
柳白一句話把李二嗆得沒詞了。
朝堂之上的臣子年輕,皇帝卻垂垂老矣,的確是個天大的諷刺。
他低下頭來,沉思片刻,說道:“你的話,朕一向會好生思量,不過今日,你確實是有些僭越了。”
柳白微微一笑,說道:“那也要分人看,除了生意人的身份之外,我起碼還是個王爺。你們家送的金冊上邊,雖然沒有簽字畫押,但依舊擺在我柳家的珍寶庫裏。”
李二擡起頭來,滿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說道:“那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柳白站起來,把搪瓷缸子放在一邊,揹着手走了幾步,背對着李二,悠悠的說道:“把兵權讓出來,至少要讓出三成交給承乾,讓他看到登基的希望,否則的話再過四五年,等承乾真的羽翼豐滿,遲早就會掀起第三次玄武門之變!”
李二頓時勃然大怒!
“放肆,你以爲你是誰?!”
柳白轉過來,面無表情的說道:“其實,你自己心裏很清楚,躲在書院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你遲早會跟你的兒子交鋒,其他的兒子,多半不會幫着親爹,而是會幫着他們的兄長!”
李二的嘴角抽搐了幾下,他不得不承認,柳白說的話很有道理。
他之所以一直居住在書院,就是看出了,就算李承乾不着急,其他的兒子們,也很想讓這個對他們很好的兄長,趕快登基。
而他的那些兄弟們,又掌管着天下各行各業,甚至於大半個朝廷,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
別的不用提,光是大唐股市局和大唐黃金集團,所掌握的財力,就足以把整個天下衝垮!
在如此情況之下,他們聯合起來,會形成一股何等可怕的勢力?
或許,李二能將他們壓倒,但是一旦雙方起了衝突,那麼朝堂之上,就別再想過安生日子了。
最重要的是,如今的朝堂之上,大半臣子都出自書院,李二終究只是一個名義上的院長,而李承乾他們幾個人,卻是貨真價實的書院學子!
他們一聲令下,又會有多少人響應?
旁人也就不用多說了,被書院學子奉若偶像的第一代學生領袖,包括李義府、來濟、張柬之、上官儀他們幾個人,就是極其不穩定的因素。
事實上,李二不是沒有想過給李承乾退位讓賢。
對他來說,這反倒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他早就厭倦了朝堂之上的一切。
從起兵造反開始,他喜歡的就只是那種造反的感覺,他無比眷戀,戰場之上烽火連天的場面。
但日日處理朝政,卻成了一種極大的累贅和負擔。
若不是心裏頭有着強大的責任心,他早就撂挑子不幹了。
可是,這種事情也只能在心裏想想罷了。
他不僅不會和別人說,更不允許別人提出來!
因爲,歷朝歷代都沒有這樣的先河,皇帝對下一代,扶上馬送一程,固然可以成爲一樁美談,但是之後呢?
李二可不是心甘情願,能居住到泰安店的人!
當初若是沒有柳白的話,他和李淵之間,遲早會爆發一場驚天動地的衝突。
哪裏像現在一樣?
堂堂的太上皇,都爲了朝廷的財政問題,跑東跑西,整天愁得睡不着覺。
李二的腦海之中想起了許多事情,他忍不住感嘆一聲,說道:“事實證明,你說的話,似乎從來都不會錯,可是這件事關係重大,朕要好好想一想。”
“如果將兵權交給承乾,那麼三五年之後,長安北大營就會全部聽從他的命令,朕這個皇帝,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到時候,十二衛大將軍一同進宮效忠,又將朕置於何地?”
柳白點了點頭,他們之間都面臨着共同的問題,那就是孩子們已經長大了,開始向他們索要權力。
柳白這裏很好糊弄,柳家家大業大,無非是分出些銀子而已。
就像大唐股市局和大唐黃金集團,早已經和柳家分割的清清楚楚。
雖說一旦柳白一聲令下,他們依舊會聽從命令,但是日常的運行之間,已經與柳家商行毫無瓜葛。